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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在轮船上办报

“民联”轮缓缓离开了码头,伏身在欢快的长江水面上,连鸣几声汽笛,开始了离渝返宁的数千里航程。

汽笛声中,冯先生满面春风地站在甲板上,向岸上送行的人频频招手,心头充满了欢乐。能够避开蒋介石的那些耳目,和数百名朋友无拘无束地相聚在一起,而且是随着这浩浩荡荡的长江奔流而下,该是多么地激动人心啊!

江舟轮顺水而行,激起了朵朵浪花。船后形成的两股翻滚不止的急流,像是一个大大撇开的八字,斜着冲向两岸。

冯先生慢步走到船尾,望着远方的重庆,习惯地眯缝起双眼,背着双手,陷入沉思。

“焕章先生,不和朋友们一起,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

回身一看,原来是一位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我是在想啊…… ”

“想什么?”老朋友感兴趣地问,“是想你那抗倭楼?”

“那倒不是,”冯先生若有所思地晃了晃头,“我想,我们抗战八年,受了数不尽的罪,吃了数不尽的苦,现在,说是胜利了,可还不知道有多少苦要吃,有多少罪要受呢!不过,我们中国人是不怕吃苦受罪的,就像这长江一样,沿途多少座高山也挡它不住,大江东去,浩浩荡荡,总会流进大海!”

“想得好,想得好,焕公简直是在作诗呢!”这位老先生兴奋得脸上泛起了红晕,“先生应该把你的想法写出来,让更多的人知道。”

“让更多的人知道?”冯先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陡然敛起笑容,上前拽住老朋友的胳膊,抬腿就走。

“焕章先生,焕章先生,你,你……”这位老朋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伸着被冯先生捏得生疼的胳膊,踉踉跄跄地被拖出去好远。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明白吗?”冯先生的手毫不放松,神秘地眨了眨眼。

不大会儿工夫,十几位老先生被请进了冯先生的房间。

冯先生要宣布什么呢?

“诸位,我有个问题要问大家,”冯先生脸上一副得意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有什么疑难问题。

“您不是有要事宣布吗?”那位被拽来的老先生揉着胳膊,困惑不解地问。

“你先别忙。”冯先生耸耸眉头,岔过了话头,“诸位老兄,咱们船上的生活如何?”

“好,当然好呀!一路浏览山光水色,数百名朋友欢聚一堂,这是千载难逢的盛会呀!”

“说不定在历史上还要留下一段美谈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夸起这次航行来。

“我看,好是好,就是有一点美中不足。”冯先生故意叹了一口气。

朋友们不由得止住议论,琢磨开了冯先生的话:美中不足?有什么不足?

冯先生站起身来,很认真地说:“我们的船,要在长江上走好几天,这几天,看不上报纸,难道不是一件憾事吗?”

这可是没有办法的事,人家邮差也不能往船上送报呀!要看报,只好等到南京再补了。朋友们听到这个问题,不约而同地晃起了脑袋。

“不过,我倒是琢磨了一个办法,想和诸位商量一下。”冯先生一本正经地说。

“有什么办法,您就说嘛。”朋友们连声催促着。

冯先生把桌子一拍,大声说:“咱们为什么不能办他一份报纸呢!自己写,自己编,自己印,自己卖,把咱们想的,说的,都印在上面,你们看好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房间里的气氛顿时热烈了许多,朋友们连连点头,一致赞同冯先生的建议。

“不过,咱们办报,新闻检察署该不高兴了吧?”有一位老先生拈着胡须,有意说了一句反话。

“哈哈哈……”房间里响起一片笑声。新闻检察署?去他的吧!“民联”轮这块地盘,他们可是伸不进手来哟!

“我建议,由冯先生担任报社社长。”谭平山先生提出的这项建议,被一致鼓掌通过。

“行,我当社长,不过,这编辑可要你老兄来当。”冯先生呵呵笑着,拉住了谭先生的手。

冯先生的第一项任命立即得到了大家的拥护。

“我还有个意见,咱们的报就叫《民联日报》,从明天开始,正式发行!”冯先生兴奋得满面通红,像是指挥作战似的,接连发出了命令。

第二天一早,“民联”轮上突然出现了不少卖报的。“卖报,卖报,《民联日报》,一百元一份!”卖报的吆喝声和江中的波浪声交织在一起,在甲板上空回荡着。

在中国新闻史上像这样从发起、筹备到发行,只用了十几个小时的报纸,恐怕在冯玉祥当报社社长以前还没有过。

报纸是四开的淡黄色土纸,外加一张八开的副刊。刊头上,《民联日报》

四个红色大字赫然醒目。这一张小小的报纸,有社论,有国内外新闻,有船上新闻,还有古诗、今诗、散文等,作者里面,有很多国内的名流要人。报纸的发刊词是冯先生写的一首白话诗,名为《民联引》,其中写道:

抗战胜利今还都,/应当欣跃又狂欢;/为什么心头不轻松?/为什么面上少笑颜?/那是为了政局未开明/那是为了各地有内战/大家个个不安/何时和平得实现?/时时都在祷告/刻刻都在挂念/同胞还须努力/为了实现那一天

轮船上办报又卖报,自然激起了满船乘客的兴趣,每期二百份油印报纸,总是一抢而光。看报的人惊叹不已,而撰稿的人更是惊奇万分。为啥?报社发的稿酬,竟然是两枚鸡蛋!不用说,这样的主意也只有冯玉祥先生才能想得出来。

遗憾的是,《民联日报》只印了六期,船抵南京,报社就自行停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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