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曦，这是你给过我的，最好的新年礼物。”我挂断了电话，蜷缩在沙发上，胃里隐隐作痛，房间里没有开灯，黑得让我有些绝望，我从包里翻出胃药，胡乱吃了几颗，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会，才慢慢好受了点。
我定了当天夜里的飞机票，飞回了悉尼。回到租住的公寓房里，发现灯开着，玄关上也放着她的鞋子，我知道是言霜在我家，她……是我在澳大利亚的女朋友。
在澳大利亚留学的中国学生，大多家里经济条件不错，她是比较特殊的，她的父亲欠了几百万的债，被人追了几条街要砍了他全家，他迫于无奈才送女儿到澳大利亚来读书，临走的时候给了言霜四十万，从此之后，言霜再也没有见过她的父亲。
言霜是个很独立的女孩子，比我小上几个月，她在悉尼大学念工商管理，言霜是很勤奋的人，成绩常常在系里的前一百名。我和她的认识也很偶然，她在食堂打翻了我的饭，于是硬要赔一份给我，我拗不过她，便答应下来，她跑到食堂的窗口，对着黑人大妈说道：“你看，我成功了吧。”
后来我才知道，言霜在食堂里兼职，注意到了我，便故意要打翻我的饭碗，和我相识。言霜很少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虽然在资本主义社会下，但骨子里还是保守的社会主义做派。这是她第一次追求男生，也是仅有的一次。
接受她之前，我曾很认真地和她说过：“言霜，我在国内有喜欢的女生……”
还没等我说完，她就抢白道：“那在澳大利亚呢？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我摇摇头道：“没有。”
“那就够了，在澳大利亚，我做你的女朋友，这样可以吗？”
我实在不忍拒绝她，沉默了片刻，说道：“仅在澳大利亚。”
她的眼神有些黯然，她咬了咬嘴唇，干涩地说道：“好。”
我们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男女朋友，她从学校的公寓里搬出来，和我一起在校外租下了公寓房，一个月的房租都是我们兼职赚来的，她有时候比我更辛苦，要同时做好几份工作，我劝她不要这么辛苦，她却笑得很开心，若无其事般地说道：“只要你不觉得我是你包袱就好了。”
我沉默，其实想告诉她，我不值得你这样。
我和言霜谈了一年零三个月，我们才睡觉，其实在此之前我们尝试过很多次，可是到最后，我都放弃了，我心里总是会莫名地想到子曦，我实在没有办法和另外一个女人这样肆无忌惮地贪欢，就如同自己在出轨一般。每次言霜总会失望地看着我，问我：“你……一点点也喜欢不上我？”
该怎么告诉她答案，才会显得不那么残忍。
言霜睡觉的时候总会把我抱得很紧，似乎害怕一觉醒来，我就会消失一般，此刻的她睡得很深，我开了壁灯，望着融融灯光下她安详的脸，心里有了些温暖。
我脱去了外套，躺到她身边，抚开她的长发，亲吻她，从额头到鼻子，再到嘴唇，到脖颈……她被我的动作吵醒了，睁开眼睛诧异地看着我：“简辰，你怎么回来了？”
我离开的时候是骗她去看国内的母亲的，我淡淡地说道：“我妈在带高考班，忙的没有时间，我便定了机票早一些回来。”说着，我的手脱去她的衣衫，她明白我要做什么，顺从且配合着我，直到我们缠在一起……
次日醒来。
言霜已经帮我做好了早饭，我梳洗完毕坐在桌前吃饭，言霜从厨房里收拾好，也坐到我身边，犹豫了很久才说道：“你……其实是去回去看她的吧。”
我看到她的眼里有淡淡的雾气，强忍的泪水让我心生不忍，我听到她继续说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我沉默了很久，才道：“言霜，我们分手吧，这样亏欠你……”
言霜手里的牛奶滑落，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朝我嘶哑道：“我不……”
“可是我这样亏欠你，是我自己心里过不去。”
“简辰，你知道么？和你在一起，是我在澳洲最快乐的时光，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觉得那简直就生不如死……我不想失去你，哪怕有一天，你和她在一起，我也不想失去你。”
我捡起地上的牛奶盒，又拿起抹布把撒了一地的牛奶擦干净，我望着言霜，言霜也望着我，最后，她抱住我，哭得很伤心：“简辰，我不可以没有你。”
当时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我不可以没有你，这句话，为什么不是子曦对我说的。
国外大学的课程不像在国内，澳大利亚也不例外，平时的考试也够严格，丝毫马虎不得，到了期末，人也越来越忙碌，大多数人都选择在图书管里啃书。言霜除了上课之外，还要去西街的茶餐厅做兼职，晚上还要做两份家教，回家的时候常常已经将近十点了，我劝她不要这么辛苦，可是每次都不听劝。有的时候我问起来，她也只说想多存一点钱。
直到有一天我翻到了她的存折，她爸爸留给她的四十万，她原来一分钱没用，这段时间的学费书费、生活费乃至住宿费用，全部是她打工赚来的。
晚上十点，言霜准时回来，外面雨下的很大，她身上的咖啡色格子衬衫湿了大片，梳起来的马尾辫也被雨水打湿了，贴在背后，我从卫生间里拿了毛巾给她擦，她还没来及把头发擦干，就又接到电话，说了几句就挂了，言霜抱怨道：“唉，不就是迟到了两次么？用得着炒我鱿鱼吗？”
“外国人最讲究这些。”我耸耸肩表示无奈，边帮她用毛巾擦干身上的雨水，“言霜，先去洗个热水澡。”
“家里还有吃的吗？”言霜问道。
“噢……好像还有几包方便面。你要吃么？”
“帮我煮两包，我快饿死了，今天下午下了课，我就直奔jenny家帮她补习，到现在饭还没有吃呢。”
看着她消瘦的脸庞和淳澈的眼神，我想了一会，道：“言霜，其实你用不着这么辛苦……”
“我不辛苦啊。”
我把她的存折翻出来，扔到了她面前，“不辛苦吗？你爸爸给你的存折上的钱，你可是一分钱也没有用过。”
言霜咬着嘴唇，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末了，才说道：“我爸爸欠了人家几百万，差点被人砍死，可是她为了我的安全，硬是拿出了四十万送我来澳洲读书，这钱，是我爸爸用命省出来的，现在他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我不想把这钱花掉，希望有朝一日，我可以帮他把钱还干净。”
我把言霜抱进怀里，认真地说道：“言霜，毕业了我们回国，我娶你好不好？你爸爸的债我来还。”
言霜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我：“简辰，你说真的？”
我点点头，“言霜，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妈妈没有名分地跟着我一个叫做简穆军的男人，生下了我，因此我是个私生子，简穆军的老婆是上海程氏集团的千金，他继承了程氏集团之后，觉得有愧于我们，因此，他把程氏集团交给了我，所以，言霜，我毕业之后就会去程氏，到时候，你父亲的债务，我想不会是很大的麻烦。”
言霜愣愣地看着我：“你说的是真的？”
“嗯，是真的，言霜，我没有必要骗你。我妈妈无怨无悔选择跟随我父亲，并且为他生下了我，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名节、名分？这些在我妈眼里都不重要，她只相信我爸的爱。可是，言霜，我想给你一个家，让你成为我的妻子……”
言霜紧紧地抱着我，趴在我的肩头，喃喃道：“天啊……告诉我，我现在不是在做梦，不是在做梦。”
“一切都是真的，言霜。”我拍着她的背，我能感觉到她的欣喜。
我也以为，我的人生会这样波澜不惊下去，我会真的娶言霜，我会成为程氏集团的继承人，一切都顺利地同预计中一样，可是，我错了，全部都错了。
大学即将毕业的时候，言霜怀孕了，两个月，论文答辩完，我们顺利地领取到了毕业证书，和同学们参加完毕业典礼，照完相，我和言霜逛了一圈大学，手拉着手，似乎我们还是青涩的大学生一般，我望着悉尼晴朗的天空，望着校园熟悉而美丽的风景，望着身边一路同我走来的言霜，才发现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偷偷地溜走了。
回到公寓里，我和言霜一起收拾好了行李，妈妈也打来电话，说要来接我们，我和言霜的恋情，在大三结束的时候我就告诉过妈妈，她没有反对，只是告诉我要好好对待言霜。
从悉尼到上海，十个小时的飞行旅程，使得我们都很累，下了飞机，妈妈亲自来接我们，言霜很紧张，见到我妈之后只叫了声“阿姨”便不敢再说什么了，看的出我妈妈对言霜很满意，回去的路上她总问言霜喜欢吃什么，言霜吞吞吐吐地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接过她的话，道：“妈，行了，她紧张呢。”
妈拍了拍言霜的肩膀道：“囡囡，以后不是外人了，紧张什么，阿姨做菜不在行，晚上我们去西餐厅吃好吗？”
言霜点点头，“恩，好的，阿姨。”
回家放完行李，就已经将近七点了，夜幕初上，路边的霓虹灯依旧闪烁，这座城市还是没变，繁华地让人忘不了。
刚到西餐厅，还没开始点菜，妈妈的手机就想了，她接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也很急促，说完之后就挂了，我看到妈妈的手都在抖，脸色刷白，我忙问道：“妈，是谁的电话？”
“是你秦鸿表舅舅，他……他说你爸爸死了。”
我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看到妈妈的眼泪夺眶而出，滴滴落在桌子上，服务生走过来问我们是否准备上菜，我掏了钱说买单，扶着妈妈走出了餐厅。言霜去拦计程车，上了车，还没等我开口，妈妈便对司机说道：“去闵会园。”
“妈，那是什么地方。”
“你爸爸家……”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那个是我爸爸的人住在闵会园，那里离我当年就读的高中只有五六分钟的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