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了!”白龙马一声大喝,开始了变身,竟然将四条马腿变成了龙爪,而马脑袋上更是长出了两个龙角。如此状态,青华紫华两人立马落了下风,但龙马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感觉到有几个高手正在向着这个方向赶来。
“呜呜呜……”(快帮我把嘴里的破布拿出来!)永欢对着艰难的爬到自己肩头的小白下着指示,只可惜小白听不懂。
“你脸疼?”小白伸着嫩嫩的小手摸摸她的脸,无声的安慰。
“呜呜呜……”永欢气的跳脚。
“你脚疼?”小白坐在永欢的肩膀上俯视着面前,摇了摇头,“我好不容易爬上来,下去再上来还不得累个半死,都怪你,师父把我给封印了,连个法力都使不出来,我家主人也解不开。”
“呜呜呜……”永欢动动胳膊,拉的铁链哗啦哗啦响,想做一个拿东西的动作。
“你想让我帮你解开铁链?我试过了,根本就解不开!”小白回头看向永欢的身后,一脸的委屈。
“呜呜呜……”永欢努力的动着脸部表情,让小白看向自己的嘴巴。
“哦……原来你想让我帮你把它拿下来啊……”小白伸着小手拽了一下,没拽下来,又拽了一下,还是没拽下来,我用力用力用力,还是没有拽下来,“我告诉你,这可不是因为我力气小,主要是因为我刚才爬的太久,没力气了。”
“呜呜呜……”(你快想办法啊!)永欢点点头,表示明白。
小白托着小下巴在永欢肩头坐了一会儿,慢慢的解下了自己的腰带,一端系在了永欢嘴里的布上,一端系在了一根永欢可以握住的铁链上,永欢用手一拉铁链,嘴里的破布终于掉了出来。
转而看向远处的战场,却是多了许多仙人。白龙马等更是被好几个仙人围攻。永欢动了动嘴巴,觉得可以说话,这才对着下方喊道:“大鸟、大马、闪电、红衣,你们不要管我了,快走啊,不然人会越来越多,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快走啊……”
“啊——”孔雀一声凤鸣,几乎震聋了所有人的耳朵,却听一个清亮的男声接着道:“上次是我没有护好主子,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主子继续遭这个罪了。”
原来长流曾经的镇山神兽孔雀已经修炼了说话能力,将嗓子改成了人类的类似器官。
“大鸟,不是你的错,你们赶快走吧,我很感激你们来救我,真的,还能再见到你们,我真的很高兴……不要为了我白费力气了,快走吧……”永欢咬着牙,坚定的让自己把话说完,虽然阵法破坏了一角,但整个大阵还在运行着。
“主子,你疼的厉害就叫吧,哭也可以,不要忍着……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的……”孔雀一边躲着重华的攻击,一边向着永欢的方向靠拢。
“主子,我们这次一定会接你回去的……”远处的闪电更直接,但任谁都能听出永欢声音里的颤抖,强压着的疼痛。
“主子,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能把你救出来的……主子,你一定要撑着点……到时候我们回妖界隐居……吃着最美的山珍海味,看着最雅致的青山绿水,你若是在妖界待得烦了,我们就陪你游历人间,天南海北,无拘无束,任我遨游……主子……主子,你听到了就回答我一声……”白龙马也听出了永欢声音里的颤抖和无力,焦急的叫着却没有办法靠近。
“我听到了,我若真的是你们主子……那你们就得听我的话……不要打了……回去……我答应你们……来世……来世……我一定会去妖界找你们的……吃山珍海味、鲜果奇葩……看青山绿水、沧海桑田……然后我们就找个有瀑布的地方一起隐居……”永欢咬着唇一句一句说完整,不让自己停顿,尽量的不显示出自己的疼痛。
“小东西,既然都想起来了就不要再多说了,好好在那里呆着,看我们如何教训这群坏蛋,然后接你回家……”红衣只顾着担心永欢,一不小心便被重华的长剑在脸侧划下一道血迹,却也顾不得去擦,仍是不停的进攻着。
没有时间了,时间越长,他们救出她的希望就越小。
不惜以命搏命的方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永欢看着鲜血淋漓的白龙马,再看着浴血而生的孔雀,还是一直都笑的那么美丽如今却露出一架骷髅本体的红衣,还有只能看到一道金光的闪电,够了,她不要爱她的人一个一个再死去了,不要让所有的人都离他而去。
只是没有人能顾及到她的呼喊声,人太多了,这注定是长流仙山血流成河的一天。
“哐当……”突然,捆缚在身上的铁链全都落了下来,被吊在半空中的永欢无力的摔了下来,狼狈的趴在高台上,却是顾不得疼痛的爬了起来。回头,站在身后的却是一身黑衣的诸葛流风,在他的肩头上还坐着哭红了鼻子的小白,他的左手握着一柄长剑,想来不知道是他用了什么法子破开了困天锁。
“流风师兄?”永欢抬头看他,曾经那个总是陪着自己吹笛子等师父的青年如今断掉了右臂,刚毅的眉宇间满身的沧桑,没有长乐的记忆是还觉得他坚持不懈的用左手练剑好玩,如今却只觉得满腹的心酸,那只胳膊竟然是为了救自己时断掉的。昔日长流首座弟子流风,仙界人人称道:颇有重华之风,他本是最有希望登上上仙的第二人,只是如今,却是满身风霜,左手握剑,一个独居在后山,守着那座凄冷的孤坟。
流风点点头,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可永欢却明白,那是因为他近二十年都没有开过口说过一句话,早已不知该如何说话。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对着小白嘲笑他是个哑巴,或许还是个傻子。心又酸又痛,可是却一滴都眼泪都流不下来。
不能哭,我不要让爱我关心我的人再死去,绝对不会哭。
他们都会好好活着的。
诸葛流风看着她一副要哭不哭的难受表情,突然从袖里拿出一片叶子放在嘴里,清幽幽的声音响起,那正是她以前坐在台阶下等师父时胡乱吹得调子。
总是在自己一个人时默默陪在自己身边的诸葛流风,总是会藏在树上等她去找的诸葛流风,总是会用树叶吹小调子的诸葛流风……阳光下,用着左手一遍一遍练剑的诸葛流风……坐在孤坟旁一遍一遍吹着小调子的诸葛流风……
记忆里的诸葛流风那么少,又那么简单。犹记得当年初见之时,青衣少年踏剑而立,眉目如墨,风神俊秀,抬手一招仙人指路,为自己指引方向,而后轻柔一笑,瞬间春回大地,冬雪初融。再见时他从藏身的树上一跃而下,拦在了自己面前,将一只碧绿的笛子塞到自己手里,用着自认为冰冷的声音道:“送你!”
而今少年早已长大为青年,却是满身的尘埃与沧桑。
人生若只如初见。
却也只能叹息一声:唉——
人生若只如初见……
永欢抬头看着诸葛流风,露出大大的笑容。然后伸手抢过他手中剑:“把剑借我用用吧……”
永欢握着剑,向着高台的外缘走了几步,却突然被拉住了胳膊,沙哑到几乎听不出说的是什么的声音传到耳中:“不要……以前……重复……”
永华却明白他的意思,他说不要再让她重复长乐时的命运,只是她若不死,这战乱难停啊,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白龙他们为了救自己而死吗?反正,早晚也是死,我要他们活着:“不要拦我……已经为我牺牲的够多了……”
“你们都住手吧!”永欢玉台的边缘处,默默的看着下方的战乱。许多人早就注意到了刑罚台上的动静,只是碍于敌人的缠绕而无法阻止,现在看到永欢大喊住手,红衣等人也停下手来。
“我姬无欢于此立誓,若世间真有轮回,如我真是独孤天下,那我宁为孤魂野鬼,亦永世不入轮回。”长剑穿胸而过,永欢用力拔出来,整个人栽下了刑罚台。
重华眼睁睁的看着永欢的动作,耳中只有她发下的誓言,宁为孤魂野鬼,亦永世不入轮回,欢儿,这世间当真伤你至深?是恨我吗?竟然立下如此毒誓?前世今生,护你的人那么多,唯独我要杀你。乐儿,伤你至深的是这世间,还是我?
在眨眼,才明白那个总是倔强叛逆的小徒儿再也不见了。明明早就知道她会死,早就做好了接受的打算,可是听到她那惨烈的誓言,还是心痛的无法呼吸……
红衣一直都在关注着永欢的情况,如今看到永欢竟然给了自己当胸一剑,更是刹那间远去,雪白的骷髅长出血肉,招出红玉古床将她接在怀里。
“小东西,你是不是又要丢下我再死一次啊?都是我不好,如果我第一见到你就带你走,你也不会受这么多苦……是我不好,没有认出你……”
“就算……是你……接住我的……我也……不会感激你。”永欢笑笑,看着鬼主那满是自责的双眼,原本美丽的笑脸全是痛苦。
“来世,但愿来世,我先遇到你!”永欢伸手,却是那把长剑穿透了红衣的小腹,永欢灿烂的对着他笑笑,“这是你欠我师父的!”
明亮的眸子只是一瞬间的闪光,却瞬间泯灭。
红衣安静的抱着永欢,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软声哄到:“睡吧,疼就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乖哦,不疼,不疼了啊,哥哥陪着你,不疼,乐儿不疼……”
明知道你在骗我,你发下永世要为孤魂野鬼的誓言,却又转眼说来世要先遇到我,你总是许给我这种无法实现的诺言,独孤天下,我恨你,你怎么可以为了那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舍我而去?而他呢?竟然又逼死了你一次。乐儿,乐儿,你有多爱他,我就有多爱你,你的心被他伤的有多痛,我的心疼的就有多厉害,你怎么总是受伤,你知不知道,我舍不得你受半点伤害……
永欢的死总算将事情落下来帷幕。虽然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长乐,会不会有下一个永欢。
鬼主流着眼泪,带着那具冰冷的尸体离去。重华没有阻拦,只因没有这种资格。
白龙马孔雀等跟在鬼主身后一同离去,只是来时壮志雄心,走时英雄迟暮。
血红的夕阳下,一道道身影沉默的远去,悲哀的近乎绝望。只是默默的接受着那人已死的讯息,人不在了,再多的牺牲都没有了意义。
远处一白衣僧人脚踩莲台疾驰而来,却只余下一片染血的战场,如尘仰天长叹一声:“我又来迟了吗!”
清冷如斯的天关峰上仍旧长年覆雪,一片白茫茫之中再无其他颜色,重华有时坐在绝情殿内经常想,会不会再来一个小妖精长乐,或者是孤傲又叛逆的永欢,然后又希望她永远不要再来这里,他没有勇气再杀她第三次,也不堪承受这份沉重。
重华经常坐在大殿内等着,他怕有一天永欢回来找不到自己。然后在想那个倔强的小徒儿绷着一张小脸站的笔直的样子,想来都觉得那么可爱……
鬼主把永欢的尸体埋葬在了妖界,她是个害怕寂寞的人,而鬼界向来穷山恶水,又没有什么好风景,既然她想来妖界隐居,那边把她留在这里,有白龙孔雀闪电在,她自然不会寂寞,而自己也会时常来看她的。
如此,却是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