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的十一月份的一天早晨,黄梅秀在家给女儿穿衣服!
女儿已经十一岁了,却胖地很,体重已经达到了一百三十多斤,可谓是“超额”而且“提前”完成了任务!
“珊珊!快起来了!”
黄梅秀又开始用她那破锣般的嗓子吼叫着!
声音之大,似乎就怕邻居听不见似的,其实黄梅秀每次做“狮子吼”,连一楼的人都能听见,甚至连一楼大门外的人都能感受到黄梅秀“佛门狮子吼”的威力!
住在二楼的王和平已经找人暗示过黄梅秀几次,但黄梅秀就是改不过来!
难道黄梅秀天生就是大嗓门?
杨天啸一年前买了台电脑,现在女儿每天晚上都要看电脑到很久才睡觉,虽然杨天啸知道这样不好,但杨天啸很庝自己唯一的女儿,所以每次只是简单说了女儿几句,女儿总是当作耳旁风,吹过就算了!
时间已经六点十五了,校车是六点四十左右来,所以女儿必须在六点三十五到达等车位置!
女儿肥胖的有点变形的脸沉沉的睡着,黄梅秀边给女儿穿衣边不停地啰嗦,其说话的速度比穿衣快多了:“快点起来了!告诉你把电脑锁了就是不听!天天晚上十一点多才睡觉,人家胡家颖八点半就睡觉了!我告诉你今天晚上一定要把电脑锁掉,不然孩子早晚被你害死!”
杨天啸在另一个屋子里睡觉,时间还不到,杨天啸还可以睡一会儿!
其实杨天啸早已经醒了,只是自己起床速度很快,穿衣服加刷牙只要三分钟就可以搞定,所以杨天啸一般在六点半起来穿衣刷牙,至于脸一般是不洗地,到了厂里上班时,随便用点水洗一下就可以了,这样既可以节省时间,还可以省点水,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杨天啸经历了几十年的人生风雨,已经变成了“现实主义者”,比如洗脸和刷牙相比,杨天啸宁可刷牙也不愿洗脸!
因为洗脸只是一个“面子问题”,而刷牙才有现实意义:可以保护牙齿健康!
——一副健康的牙齿岂非比干净的脸要现实的多,有意义的多?
女儿的衣服已经穿好了,黄梅秀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唉,干了六年,一分钱都没有存到!你说你来干什么?你要是不来我早存了很多钱!”
黄梅秀每次说这话的时候,一定忘记了一件事:杨天啸之所以千里迢迢的到这里来,就是因为一个大老爷们带着一个小女儿实在太不方便,否则谁愿意千里迢迢万里奔波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打工受罪?
其实杨天啸带着女儿来至少有一个好处:一家人不必万里远隔空相思,而且黄梅秀不必天天惦念着女儿,食不香,寝不寐!
当初没有来的时候,黄梅秀思念女儿时真是肝肠欲断,现在为什么又烦起杨天啸父女俩了?
过了一会儿,杨天啸背起书包,准备出去等车。
黄梅秀道:“等珊珊一起走啊!天这么黒还自己先走!”声音如破锣般,杨天啸听了刺耳又刺心!
杨天啸转过身道:“我等珊珊?那车会等我们吗?”
黄梅秀无语了!
走到外面,因为是深冬时分,虽然南方城市深圳的冬天和北方的冬天没法比,但一大早外面的天色几乎和北方一样黒!
杨天啸望着漆黒的周围,心里真担心女儿的安危,很想在楼下门口等女儿一起走,可是又担心校车来了看不到人跑了,没有办法杨天啸只好先走一步!
——人生总是充满了矛盾和无奈!任何人都无法摆脱和解决!
杨天啸心里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朝前走去!
女儿肥胖的身影在微微有点冷的凌晨慢慢地走来,就像一只肥企鹅在散步!
看着女儿走上了校车,杨天啸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杨天啸来到上班时的一个小饭店门口,吃了一盒肠粉,吃完后又给黄梅秀带了一盒回去!
回到家,黄梅秀正在洗脸,杨天啸道:“快点吃饭,等会凉了!”
黄梅秀洗完脸,问道:“什么饭?”
杨天啸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你最爱吃的肠粉!”
黄梅秀哦了一声,接着开始刷牙。
杨天啸走到里面屋,打开电脑,边道:“本来不想给你买饭,一大早就开始啰嗦,你不烦别人也不烦吗?”
黄梅秀刷牙后出来准备吃饭,叹了口气道:“谁愿啰嗦?干了几年一分钱都没有,你看看人家王畜,家里都盖了五层楼!张元林(牛皮班班长)干了几年也买了一幢新房!”
杨天啸心里想:你跟他们比能比得了吗?那王畜一个月多少钱?
黄梅秀边吃饭边道:“我们都不小了,厂里现在又不怎么好,公司随时会倒闭,到时怎么办?回去连个房子都没有,二嫂还不笑话我们?难道我们还要带着女儿到外面租个破房?”
杨天啸沉默!
杨天啸只能沉默!
黄梅秀又道:“下个月开始,就用一个人的卡,存一个人的卡,不然的话就来不及了!”
杨天啸瞳孔收缩,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黄梅秀刚才的话像一把刀插进杨天啸的心窝!
杨天啸何尝不想存钱?
只是信用卡欠了很多钱,还有小额贷款没有还完,里外里一共欠了好几万,就凭自己一个月二千多的工资何时能还完?
可是杨天啸又不敢跟黄梅秀说,如果说又该怎么说?
黄梅秀能接受吗?
黄梅秀如果问这些钱哪去了?
杨天啸该如何解释?
说买彩票赔了,黄梅秀能信吗?
黄梅秀肯定以为杨天啸在外面有个女人,却不想想以杨天啸现在的形像和微薄的工资凭什么得到女人的青眯?
何况黄梅秀又有高血压,一旦知道了事实真相能挺地住吗?
所以杨天啸只好用个拖字诀,就是蘑菇战术!
只是这样能拖到何时?
纸里包不住火,早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所以杨天啸为了挽救现在的危机,只好继续买彩票,虽然知道自己运气不太好,可是除了买彩票还有别的路吗?
有!
什么?
写小说!
杨天啸正在写小说,这部小说是杨天啸上初中时就开始写了,断断续续的写了这么多年,因各种原因一直没有写完,现在也到了该写完的时候了!
只是这部一生中唯一的小说能否取得成功呢?
杨天啸却没有信心,杨天啸不知道这部花了自己四十年的青春岁月才能写完的小说最后到底能否取得成功,正如不知道自己最后能否中大奖一样!
黄梅秀坐在床头,两眼无光,唉声叹气:“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买个房子?你写的小说又没有人看!”
杨天啸道:“等我的小说写完了就有钱买房子了!”
杨天啸说这话时,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因为这话是用来安慰黄梅秀的!
同时也在安慰自己吧?
杨天啸了解黄梅秀的心情,快四十岁的女人,没有房子,未来又没有什么保障,偏偏老公又不靠谱,一天到晚不“着调”!
黄梅秀怎么能不急?
黄梅秀急地头发又不知白了多少?
高血压只高不低!
杨天啸并不是不负责的人,只是这么多年来为情所困,一直在感情的漩涡里挣扎,没有把主要精力放在“经济建设上”,以至于到现在还是“一穷二白”!
杨天啸如果是那种不负责的男人,早就扔掉她们母女俩跑了!
休息了一会儿,杨天啸起身穿好鞋,戴好厂牌,催促黄梅秀:“到点了,该走了!”
黄梅秀懒洋洋的从床上起来,戴好厂牌,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道:“唉呀,高血压药还没吃呢?”
说完,黄梅秀一边找药,一边道:“都是你害地,害得我一辈子都要吃这个药!”
杨天啸听了这话,心里又忍不住叹息:你是我害地?那我是谁害地呢?
仓库三楼。
杨天啸走到仓库里面放纸箱的地方,走到纸箱里面,靠近北面铁丝网的地方有一个空间,北面有铁丝网外的皮料挡住,南面有很多纸箱挡住,地上有一大张白色塑料纸垫在地上,塑料纸有点薄,杨天啸又拿一大张纸板垫在地上,然后躺在上面先睡会!
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这都是生产线上的班长和助理来这里睡觉的地方,现在没有人来,杨天啸先躺下休息一会儿!
自从吴勇军调来当班长后,杨天啸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当班长了,心情变地异常失落和忧愤,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劲,干活更加没有劲!
杨天啸躺了一会儿起来,看看手机,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杨天啸懒洋洋的爬起来,走到自己的货物区。
张齐引坐在自己的拉头箱上面,正在吃东西,看见杨天啸,喊道:“快来,我找你找不到,你去哪了?”
杨天啸在张齐引身前坐下,无精打采的道:“我在那边‘摸鱼’”!
张齐引恍然大悟的道:“难怪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没有来上班呢?快吃油条!”
张齐引边说边用眼睛往纸箱上的油条瞄一下,示意杨天啸吃油条!
杨天啸也不客气,拿起一根油条就吃,吃完了不好意思再拿!
张齐引道:“再吃一根!”
杨天啸道:“不用了,等下你不够了!”
张齐引道:“唉呀,我够了,快吃一根!吃吧!”
杨天啸又拿起一根吃,很快又吃完了。
张齐引又道:“再吃一根吧!”
杨天啸揺了揺头道:“不吃了!”
张齐引却坚持道:“再吃一根,我吃一根够了!”
杨天啸只好再拿起一根吃!
过了一会儿,有人喊:“发工资了!领工资了!”
杨天啸听了笑笑,知道不是发工资,而是发工资条,杨天啸走过去领了自己的工资条,打开工资条,看一眼,和实发工资完全吻合,不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
杨天啸走回张齐引身边。
张齐引拿出自己的工资条给杨天啸看。
杨天啸假装漫不经心的拿过工资条,紧张的检查着,发现张齐引的资金一栏是三百五十元,想了想道:“你真的没有加工资?”
张齐引道:“是没有加工资,你们偏不信!”
杨天啸边在心里计算边道:“三百五,去掉全勤奖五十,再去掉年资奖,你年资奖是一百吧?”
张齐引有点不爽的道:“是啊,我现在满两年了,一百吗!”
杨天啸道:“三百五,去掉五十,再去掉一百,还剩二百,你津贴只有二百?”
张齐引道:“是啊,我来的时候就二百,说了没有加工资吗!”
杨天啸笑道:“看来他们冤枉你了!”
张齐引道:“王和平那个人,你就不要指望他会给你加工资了!”
杨天啸道:“是啊,以前能加地时候不给你加,现在公司不景气,想加也加不了!”
杨天啸心里忽然疑惑起来:难道张齐引真的没有加工资?可是他把我的事报告给王和平听,他应该是个“双面间谍”,难道我错怪他了?
杨天啸又坐了一会儿,回到办公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做手工账,这时,王畜来到办公室的门口,再次巡视挂在办公室门口对面的铁丝网上的备料单。
吴勇军走到办公室门口,叫杨天啸出去一下!
杨天啸走到办公室门口,发现王畜和胡永斗正站在铁丝网旁边,吴勇军走过去站在王畜右边,胡永斗则站在王畜左边!
王和平望了杨天啸一眼,又回头盯着吴勇军道:“不是说不许多发料吗?为什么又多发料?”
吴勇军望了杨天啸一眼,没有吱声!
胡永斗脸上很漠然的样子,斜乜了杨天啸一眼没有出声!
王和平又紧紧的盯着杨天啸,目露凶光,似乎想骂杨天啸,但是杨天啸冷冷地盯了王和平一眼,王和平赶紧移开视线,盯着吴勇军,历声道:“班长说话要不要听!组长说话要不要听!”
杨天啸面无表情,还是冷冷地盯着王和平。
王和平虽然戴着眼镜,似乎也抵挡不住杨天啸眼中的杀气,眼睛转而盯着办公室门口,吼道:“里面的人都出来!里面的人出来一下!”
张齐引和罗继甫,还有陈近利坐在里面正在做账,在杨天啸的桌子旁边还有一个配料员,不过只有张齐引回头瞅了外面一眼,没有出来!
里面的人没有一个出来,杨天啸望着办公室里面,想了想,直接走进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王和平脸色刷白,望着胡永斗,胡永斗也望着王和平,大概他们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个变化,一时间,你看我,我望着你,都不知道说什么!
王和平忽然像个发疯的泼妇般,把铁丝网上的备料单拿在手里,用力扬几下,吼叫着:“吴勇军!把备料单给副总复印一份,交给副总,知道吧!”
吴勇军神情有点犹豫,迟疑着点了点头。
王和平又继续耍了会泼妇疯,然后气冲冲地走了!
杨天啸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冷冷的看着王和平疯狂而愤怒之极的表演,心里却在冷笑:哼,告诉副总?我怕吗?副总如果找我,我把你这么多年做地坏事全部抖出来!
在铁丝网里面的管条区,有几个品检,三三两两的坐着,但其中只有一个人在干活,其他的人要么玩手机,要么睡觉。
其实包括仓库的人在内,真正干活的没有几个,大部分人都很闲,只有张齐引干活的时间最长!
杨天啸刚和王和平吵了一架,心情很不爽,又走到纸箱区专门“摸鱼”的地方,坐在地上的小捆纸箱上面,背靠着纸箱,杨天啸烦燥的心情缓和一点儿后,又想到自己背负的巨额债务!
此时信用卡已经拥有八张,成为了八大银行的“股东”,可惜信用卡几乎被自己掏空了,光信用卡已经有了一个四五万的漏洞,这还不算在贷款公司办的小额贷款!
现在漏洞越来越大,杨天啸一个月二千多的工资根本无力填补这个巨大的漏洞,虽然前几天又办了一张一万额度的招商信用卡,但这并不能挽救杨天啸的危机!
因为杨天啸的漏洞就像宇宙中的黒洞一样,无论杨天啸办多少张,都填满不了这个巨大的黒洞!
杨天啸就像一个晚期的癌症患者,这张招商信用卡只是让自己多喘几口气而已。
杨天啸浓眉紧锁,心里却痛苦而迷惘的思考: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到底自己的出路在哪里?买彩票吗?可是一次次买,一次次失望,现在杨天啸对彩票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什么福利彩票,简直成了杨天啸的伤心彩票!
杨天啸痛苦而呆滞的目光望着前面的纸箱,究竟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