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成辉虽然是个猥琐的乡下人,但他同时也是个实在人,当他看到韩陆在放满了书的客厅里艰难的搭出了一个地铺时他很感动,一本正经地说:“哥们你真够义气,日后俺挣了大钱一定不会忘了你。”韩陆没有在意这句在电影里代表着薄情寡义的经典台词,一边搭着地铺一边自言自语的说:“两个女人,打架怎么就那么狠呢。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查成辉在旁边嘿嘿的笑着:“这大菩萨地心思俺可猜不着。不过哥们,这尊大菩萨真是你老婆啊?”韩陆白了他一眼说:“去去去,我和她才认识几天啊,不过是邻居,马上又是同事了。”说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喃喃地说:“不会是因为我吧……”不过立即又摇了摇头,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的巧。
可是生活中本来就是充满了巧合的。
苏乱到家之后没有管在角落窃窃私语地胡礼胡途兄弟,径直走进了房间。胡礼很疑惑,心想这架势不对啊,韩陆内小弟不会真的****兮兮的跑去告白了吧。然后仔细的想了想觉得这小弟暂时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苏乱做在床上,面无表情,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有此刻紧紧握住的拳头说明了她现在不是冷看俗世的菩萨,她只是一个会生气的普通女人。突然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径直地走出了房门,在胡礼诧异的眼神中走向了不远处韩陆的房门。
韩陆此刻仍然在想着刚才的巴掌,看到苏乱心中顿时一阵心虚。苏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明天和我一起去寺里上班吧。”说完也没等韩陆回复就再次走回了房间。
韩陆与查成辉面面相觑,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查成辉惊讶道:“哥们,你还去寺里上班啊,扫地还是种黄瓜?”韩陆没好气道:“我算命。”查成辉呆滞了半天,缓缓地说道:“原来你才是大菩萨……”
第二天清晨,朝阳渐露之时,韩陆与查成辉起床准备出门。一位准备去灵隐寺报道,另外一位准备去找一个还不知道在杭州城哪个地方打拼的亲戚。两人互道珍重,有缘再见。然后就踏上了两条相反的路。
查成辉心情很不错,因为他昨晚睡得不错。主要因为他觉得他遇到了一个好人,虽然这好人有些傻有些无聊说起话来也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不过至少他愿意陪自己聊天吹牛逼就是一件很好的事。
出门的时候爷爷和自己强调了很多很多遍这城里是没有好人的,他记住了,但是他并不害怕。因为他自己也不是好人,他也当不了好人。这一点从小被他欺负的迅哥儿可以证明,他很精明,不过有的时候还是会装傻。其实装傻是大智慧,这是初二班主任领着打完群架的成辉上他家家访和他爷爷说的,班主任照例说了很多很多废话,不过最后说了一句什么来着。这孩子最擅长扮猪吃老虎,进了城不会吃亏,以后绝对是咱们村最出息的。查成辉那时候深深的这句话印到了自己的脑海里,当然他记住的不是班主任说自己会扮猪吃老虎,而是说自己将来最有出息。
所以最有出息一直就成了成辉的梦想,他想要挣很多很多的钱,买下村长家的小洋楼,在带个最漂亮的屁股最大的老婆回家给爷爷磕个头,这就是成辉暂时的想法,关于出息的想法。
小人物的梦想很卑微,不过谁敢践踏,神仙也成灰。
查成辉不是神仙,也不想当神仙。所以当他千辛万苦找到亲戚家住址的时候发现面前竟然是一堆废墟时他心里也产生了一丝慌张。然后他立马找到了附近的人家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回答他的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中年大妈,看这情况大妈是刚刚吃过早饭准备在门口的水池里洗衣服,所以当她被查成辉打扰时语气很是不爽:“你问我做啥?我什么都不知道。”查成辉一听,满脸猥琐的笑道:“大姐,俺第一次进这么漂亮的城,啥也不懂,就想问问路,那大姐你知道什么就说说呗。”这声大姐倒是很受用,明显缓和了中年大妈的不爽情绪,哼了一声:“旁边房子拆迁,里面的农民工早就搬走了。”查成辉又一脸赔笑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中年大妈冷哼一声:“我怎么知道。”
随后成辉又问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最后面无表情的离开了这成片的破落租房区。
查成辉站在租房区的外面,面无表情地往里面看,手里紧紧的攥在那张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地址。他看了好半天,终于转过身走上了寻人的道路中。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世道,希望总是与失望并存。查成辉仔细地看着地图上的平民区,努力的寻找着自己的希望,每当那些破落的小门打开时他觉得总算看到亲戚了,不过很可惜的是面对他的总是一张张或诧异或面无表情的脸。
于是查成辉一家家地找,从清晨找到傍晚,把干衣服找成了湿衣服,最后等待他的仍然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查成辉满脸傻笑的蹲在一个破落的平民区前,火红的夕阳把他的脸映的通红。他要找的那个亲戚诧异的站在远处看着他,惊讶中却也有一丝尴尬。
查成辉抹了抹额头的汗珠,腼腆的叫了一句:“叔。”
亲戚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你来这干嘛?”
查成辉认真地说道:“爷爷叫俺过来跟你后面做事儿。”
亲戚尴尬地道:“哎呦我过年的时候只是喝醉了酒开个玩笑,你爷爷怎么就当真了呢。你看我现在混的也不好,住都是和人合租一个破房子,再说,我做的事太苦,你做不下来的。听叔一句,回家吧。”
查成辉抹了抹汗,说:“我不怕苦。”
亲戚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犹豫了一会儿从口袋里套一百块钱塞给查成辉,说:“等叔混好了你再来,这一百块钱你买张火车票回家吧。”说完愧疚的看了看查成辉,转身走进了平民区。
查成辉蹲在夕阳下,握着这一百块钱看了好久,面无表情。最后他想了想,还是把这钱小心翼翼的揣进了口袋,转身离开了平民区,走进了身后的夕阳中。
韩陆此刻很诧异,他揉了揉眼睛,觉得远处走来的那人不是查成辉吗?仔细一看发现还真是,立马走上前。查成辉站在灵隐寺的大门口,感受到佛光的浩然,看到韩陆缓缓的从夕阳中向自己走来,他突然明白了,自己要找的人,其实就是眼前这人啊。
“哥们,以后俺只能跟你混了。”
韩陆看了他半天,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