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进出租车,苏唯才晓得问安睿怎么会到C市来,刚才一直没机会开口。
安睿笑了笑说,
“最近跟C市这边有合作,以后可能经常过来。”
“哦。”苏唯点了点头。
到了小区门口,苏唯说了声“我先下了”。关好车门一抬头,发现安睿竟然也下车了。她奇怪的看着他,眼神询问他怎么也下车了。
“送你进去吧!”顺便看一看你住在哪里,当然,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不用不用,我们小区治安很好的。”
“没事,走吧。”说完拉着苏唯胳膊往小区里走。
苏唯争不过他,只得快步跟上。
苏唯家所在的楼是背靠青山的一座小高层,位置比较偏里一些,从小区门口走到自己楼下足足走了十分钟,途中两人聊了几句没什么营养的话,而且基本上都是苏唯在说。安睿看起来倒是闲适自在的样子。苏唯可不是,这一路走来的十分钟,对她来说,实在是出奇的漫长。
安睿今天怎么了?为什么执意要送她到楼下,却又不说什么话。
苏唯拍了拍脑袋觉得自己真是纠结的快要暴走了。
好不容易挨到楼下,苏唯抬头看了看自家的楼层,是黑着的,看来郑允川那个大忙人还没回来。
苏唯停住脚,一直自顾自走路的安睿回身看了看她,也停下来。
“我到了,这就是我家了。”
安睿抬头看了看,“嗯”了一声。
“那我先上去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苏唯招了招手,转身上楼,走到楼梯口,身后响起安睿的声音,
“小唯……你……”
“嗯?”苏唯转过头,看着树影下的安睿,他的脸隐在黑暗处,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分明。
“算了,你上去吧。”
苏唯站着没动,脸上挂了一晚上的笑也终于卸了下来。不知不觉,嗓音也挺高了,内心的那些翻腾已久的情绪似乎就要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
“有什么你就说啊!你这么吞吞吐吐的干嘛!”
“没什么,真的。”安睿低下头。
苏唯站了几秒钟,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头进了大门。
等电梯下来时,苏唯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苏唯,你何必自作多情的以为他还对你念念不忘,一整个晚上他的体贴与照顾不过是修养使然,你真是蠢到家了以为他还对你有感情。他结婚了,你也结婚了,你醒醒吧!
醒醒吧……
站在暗处的安睿看着苏唯进去,却没有离开,以前总是苏唯看着他离开,而如今,似乎换做他总是看着苏唯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这座楼上的某一间房子,就是小唯现在的家。里面住着他曾经的小唯,还有那个现在拥有小唯的男人。
垂在两侧的双拳紧握,刚才,他有多用力才克制自己不把小唯抱在怀里。他不能,他不能破坏小唯平静的生活。八月的重逢打乱了自己的心,也搅乱了自己的生活,放下公司的事跑来C市,其实也只为见见她。只为确定小唯是不是幸福。如果小唯是幸福的,那么他愿意一直在暗处静静的看着她,就像现在这样。
想到这些,内心不禁烦闷起来,伸手摸出烟,点了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
就在他点烟的同时,8楼阳台上一个红色的光点被按熄。郑允川看着隐藏在灯光暗处的那个轮廓,沉下了眸色。
揉了揉眉心,拿着杯子又折身回到书房。
苏唯回到家,先去厨房喝了一大杯冰水,放下杯子刚走进客厅,就听见书房的门打开,郑允川一身家居服的走出来,苏唯在楼下的时候看着自家没有亮灯只当他还没回来,现在看到他突然出现,大吃一惊。
郑允川拿着杯子往厨房走,经过她的时候停下来,皱着眉说了一声,
“一身酒气!”
苏唯本来心里就有些烦躁,听他这么说也没理,径直往卧室走。
洗完澡就蒙头躺下,觉得心里就跟千百只猫爪子在挠一样。
苏唯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有很多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兴冲冲的参加聚会,却寂寥而归。苏唯不否认,她没有忘记安睿,甚至在今天之前,她也一直隐隐的期待能够发生什么。
刚分手时,顾芷曾指着窝在床上的自己大骂自己没骨气,不就一个男人吗!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吗!
至于,对别人来说不过是一个男人,对自己来说,就是全部。
看多了昔日恋人久别重逢重修旧好的桥段,苏唯差点也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不变的感情存在,什么谁是谁心口的朱砂痣,谁是谁窗前的明月光,看来这些也都不过是杜撰出来给人看的罢了。
过了一会,郑允川洗完澡出来,苏唯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郑允川上床之后趴到她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一只大手也顺着睡衣的下摆伸进衣服里,慢慢的摩挲着她光洁的后背,苏唯心里烦躁,没多想,推了一下郑允川的肩膀,
“我累了。”
郑允川顿了一下,继续撩拨,嘴里说着:“有多累?”说完亲了一下苏唯的耳朵,又轻轻地“嗯?”了一声,平时苏唯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个“嗯?”低沉的声线带着意乱情迷的挑逗,所以通常苏唯再怎么坚定,也会在他这个“嗯?”里软下身来。可今天苏唯实在是没心情,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对郑允川的动作毫无反应。
而郑允川却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拒绝而停下手,心里愈加烦躁。
“郑允川!我说我累了!”
苏唯忽然大力的坐起来,冲着郑允川喊道。喊完她自己都愣了。她从来都没在郑允川面前这么大声的吼过,看着郑允川瞬间沉下的脸色,有点手足无措,只好又背对着他躺下。
“苏唯!你怎么就累了?”郑允川一把扳过苏唯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是因为刚才那个男人吗?
“我说累了就是累了!我是人,我有选择要不要的权利!”
一来二去,苏唯的火气也被勾了起来,索性又坐起来大声的反驳。
“好,很好。”郑允川冷笑两声,面色到平静了下来,看了苏唯一会才别过身子,拉过被子躺下,顺手关了床头灯。
黑暗中,苏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因为安睿的出现,搅乱自己的生活。
虽然似乎,已经搅乱了。
侧头看了看一旁的郑允川,苏唯又忍不住皱起眉来。她知道郑允川肯定是生气了,结婚一年多,两个人什么时候红过脸?彼此客客气气,相安无事的不也挺好么。他有什么错,平白要受自己莫名其妙的火气。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情绪会突然失控。也许真的是在心里憋得太久,继续一个宣泄的出口吧。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把郑允川当做这个出口。
郑允川什么脾气?岂会容自己这么无理取闹。
苏唯,苏唯,你千万要清醒,千万要清醒。
苏唯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不矫情,不自怜。可不知为何,今天晚上,看着从窗帘缝隙里投进来的光,觉得心里却闷闷的,眼睛也变得有些酸涩。如今城市的夜空早已不见了星星,灯火通明的街道以及各色霓虹污染了原本纯净的黑夜。苏唯突然很怀念小时候,伏在爸爸的背上,晃晃悠悠的往家走,家里有妈妈刚做好的香香的饭菜,爸爸的背宽而温暖,她总是不知不觉的睡着。那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安睿的再次出现,又狠狠的揭起了她心里掩埋已久的伤疤。伤得太久,也许早就忘了痛有多痛。其实再深的伤口也有愈合的一天,不痛了却还留有丑陋的疤痕在。
伤,是痛,愈合,却是痒。
苏唯不喜欢回忆,她总觉得回忆对她来说太过沉痛,并不是她只把目光放在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上,而是,那些伤痛太过深刻,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她无法忽略失去双亲那种绝望孤单的痛,她也无法忽略失去挚爱恋人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每当回忆往事,总是发现自己有那么多事没有去做,有那么多遗憾无法去弥补,所以,回忆之于苏唯,便是不快的了。
这些年,苏唯极少去想以前的事,把心思放在学习和工作上。可就算刻意的忘记,看到似曾相识的场景,那些往事还是会悄无声息的跑出来,站在你面前以胜利者的姿态冷冷的俯视你,看着你脸上猝不及防的慌张神色。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年少不经事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苏唯的故事也就是从她年少不经事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