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蒙蒙亮时,两人已处理完蟠龙镇上的事宜,墨君的宝瓶中收入九幽的两个分,身,还有一个尚不知去处,他不急,悠鱼也就默默跟在他身后不再探问。
刚刚离开凡界,才一只脚踏入太阴的地界,便被一白发白须的老儿给拦住,只见他一只手指着墨君,一直“你你你”的说个没完,却结结巴巴就是将不出个所以然来。
悠鱼眨了眨眼,后退两步离那白发老头稍远了些,见他一只手揪住墨君衣襟横眉冷对,仿佛已对他恨极,心中便如有个爪子在挠一般,瞪大好奇的双眼仔细观察那两人。
墨君依然是万年不变的冰山容颜,那老头儿“你”了一阵,也总算能将舌头打直了说话了。
“我女儿桃花仙子好端端的在凡间历劫,本来至多不过半年便能归位,谁知前阵命盘上硬生生又多了一道情劫,我找到司命属反复打听,才知是因为上神你的介入,令我那傻闺女红鸾星动,这一动,又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够归位了!”
白发老儿说得言辞凿凿,若果真如他所言,那桃花仙子倒真有些亏大发了。
若是登仙之后恋上墨君也罢,起码还能有相见的机会,却是在作为凡人时遇见,所谓一见误终身,是这一世也别想解开的情障。
等等,若是墨君在凡间招惹上的那名女子,可不只有一名叫做‘如忆’的姑娘么……
之前她曾说过已拜入蜀山门下修仙,既是下凡历劫的仙子,那么她根骨自然不会太差,这漫漫仙途,完结一世,至少也得要等成百上千年了。
再一看那老儿,只见他鬓发苍白,双手也有枯槁之态,不难想象出他成日在天上苦苦思念女儿的情景,悠鱼不禁微微低下了头以袖遮面,却是眼去了唇角那一抹恶趣味的笑意。
墨君啊墨君,你不动心,偏偏有人自会为你心动,只不知那一幢幢的桃花债,你此世可能还得完了。
朗朗乾坤下,墨君面沉如水,将手自那白发老仙手中抽出,语气淡淡的道:“敢问太白星君,是想让本上神如何做。”
分明是不带一丝情绪的语气,却自然散发出一种不容人忽视的威严,玄衣神祗静默站于原地,面对他的指控并不驳斥,压力却如泰山压顶一般袭来。
太白星君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已是躬下去一半的身子,语气战战巍巍的道:“自然是,希望神君能对我那闺女负责,在凡间与她欢好,解了她旖念,方能让她成功渡过情劫,羽化飞仙了!”
好大的胆子!
悠鱼在心中不禁为这太白老头叫了一声好!
三界之内敢这样像墨君逼婚的几乎是凤毛麟角,且能说得这般直截了当,真真让人不得不服。
“阿若!”一声重呵传来,尾音却已变弱,透出了几许无奈。
悠鱼怔了怔,即刻收敛了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一步一挪走到他面前道:“哥哥有何吩咐。”
“你可知错!”他话锋一转,对于这突然的严厉措辞,悠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接着,又听他语气端肃的道:“昨夜你拼命从九幽口中救下的女子,原来是太白星君之女桃花仙子,这位仙子理应昨日殒命后羽化飞仙,岂料被你从中横插一杠,又要在人间辗转流离,现在人家太白星君找上门来,你还不赔礼认错!”
什,什么——
悠鱼面上一怔,望着墨君的眼里划过几抹复杂神情,再看了眼旁边已是被“九幽”两个字吓得一脸苍白,几乎一个字也说不出的老人,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命丧九幽口中,又岂是殒命那般简单。
前尘旧事一并了却,仙根尽毁,除去一具残破的身躯,什么都不会剩下。
心肺被嚼烂,勉强只能入鬼畜道。
想来这老头儿也是明白了其中厉害,知道自家女儿原是受了人家大恩惠,不好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站在原地朝墨君和自己做了长长一揖。
墨君召来祥云,带着悠鱼飘远了,她回头看,仍能看到一个黑点伫立在那里,心头不禁微微泛起酸涩。
骨肉亲情,真真是世间最真挚的一种感情。
“接下来这样的事还多着呢,你不必介怀,不论是我还是你,都不会因为像这样的利益关系而和谁在一起,阿若,我一定会给你挑一个最好的。”他突然开口,一边低头目光柔和的看了她一眼。
利益关系?
是了,现今三界中哪一家有女儿的不想和墨君攀上关系,即便是没有女儿的,那便想办法让儿子成为墨君的妹婿。
悠鱼被这个想法恶寒了下,随即稳稳身形,站在墨君身畔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语气听上去轻松的道:“哪有让妹妹先成亲的道理,总是哥哥不娶,我便不嫁!”
有一天,哥哥或许会娶妻……
这个想法,莫名的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墨君拧起一双好看的眉头,似在仔细思索她这句话的可行性,悠鱼看得心里直发慌,过了良久,终是微带斥责的语气道:“胡闹!”
她不禁松了口气。
幸好,墨君本身并没有要成亲的打算,否则真不敢想象,她和哥哥之间还要插进另外一个女人,而她要看着他与另一名女子日日欢好,还要装作亲昵的叫她声嫂嫂。
此刻的她却不知,这一日并非幻想,而真当那一天到来时,一直自认为坚强的她,会变得那般失态,以至于后来回想起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回到太阴山,碧瑶飞跑着出来迎接,当然,是为了迎接墨君,同时不悦的瞪了悠鱼一眼,责怪她一个人独自偷跑出去,即便要跑,也应该带上她啊!
悠鱼吐了吐舌头,看碧瑶悉心的为墨君端茶倒水,独自一人跑到院子里的池塘边上数水里的锦鲤。
数条锦鲤中,唯有一条生得最为修长艳丽,碧绿的池子仿佛藏不住它的光辉,只见它尾巴左右摆动,在身后扬起一道道小彩虹,霎是美丽。
“锦鲤啊锦鲤,你可知我的心事。”她面朝水池子,露出翩然一笑,随即转过身目光飘向遥远的天际。
此生惟愿和一人相守,不离不弃,倘若真能如此,她一定诚心铭记天恩,此生和他一起匡扶天道,济世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