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很热,真的很热。不只是那一天,应该说是那几天,热得好象要把人烤焦一样。在树阴下面寻找着一丝的清凉,然后在笑闹声中结束这炎热的一天。
是什么时候呢?也许忘记了吧。
还记得抱着从水中捞上来的沁凉的石头坐在树下面谈论先生的胡子和说话的样子。他学得最像了,先生摇着头的样子,读书时的声音,还有时不时的去摸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时滑稽的样子。
笑了整整半个晚上呢。很清楚的记得,月亮升得老高老高,揉了一窗的碎梦,就在那样温柔而绵软的夜里,嬉笑的声音就好像墙里佳人笑。
对于死亡,在生命刚刚开始不久的时候,是不会意识到的。
面对着这破碎的场面。他还在混乱着,他甚至以为这是在做梦——真的是做梦一样的,就那样突然的开始又那样突然的结束。然后却发现自己忽然一无所有。
无论是家,是朋友,还是素衣。
谋反。
不小的罪名,或者说,滔天大罪。
并不高大并不威猛的父亲,在那样的时候沉默着。
父亲说,公道自在人心。
没读过书的父亲,在母亲的知道下只能写磕磕绊绊不工不整的信的父亲,连笔都握不好的父亲说出了这样的话,说不吃惊,那是骗人的。
父亲的表现异常的镇定,甚至连母亲,都不在哭泣。
满门抄斩,女眷充妓。
惟独却有人忘记了,就在那一天去探望故人的小丫头。
或者是幸运,也或者是不幸。
活着的人不一定就快乐,死了的人也不一定就痛苦。
监牢里散发着潮湿和腐烂的味道。他就在那一天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天上人间。
依旧是重光的词:天上人间。
父亲看着他,眼里有让人无法拒绝的坚定。年纪不算小的父亲站起身来,不断的来回踱步,那沉重的声音就好像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上。
父亲不知道在说什么,他感觉他听不清父亲的话,那些声音像要将他撕碎一般,他亦是被那声音折磨得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