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耀步出画舫时,曲会的人潮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刚刚和李寅等人简单的交谈了几句,越发觉得这些人是可造之材,心里大概也有了些打算,便告辞走了出来,这秦淮河的夜景也甚是不错,在月色的映衬下,银华星辉,湖面波光粼粼,周围的船舫在河水的荡漾下缓缓飘荡着,点点灯光与洒下的银华交相呼应,别有一番风味。
静静的立在船头,摇着手中的折扇,欣赏着夜色中的水景,离氏兄弟依然站在其身后随侍左右。“黄兄”一道熟悉清和的声音响起,黄耀闻言一怔,转身望去,但见一身白衣的玉瑛潇洒翩然的立于旁边画舫的船头。虽然夜色正浓,但依然可见其面容上那一分淡然与洒脱。
黄耀凝望着玉瑛,心中有些激动,终是又见面了,想起刚刚的女子,压下喜悦之情,透过夜幕细细审视着那双清澈的眼眸,似想从中搜寻出什么,半晌,微微一笑,遥遥拱手,“玉兄也在。”
玉瑛点点头,道:“清泠婉约,寓情于景,悠然缠绵,引人心神,不错。”短短数词,道尽其曲之真髓。
“是啊,今日能听得如此佳曲,能见得如此佳人,不枉我此行啊。”黄耀远望,颇有些感慨,心中又有些失落,听玉瑛所言,那女子应不是他所扮,再看其一袭白衣,修长挺拔,俊逸的面容,怎么看都是一个朗朗男儿身姿,实不像女扮男装。只是他远望的一瞬间错过了玉瑛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收回目光,转首便见玉瑛定定的望着他身后,顺着目光看去,远处一只画舫慢慢驶来,遥遥见一男子长身玉立。
近了,已能看清矗立船头的人,墨发束于金冠之中,紫色发缎漂浮在肩头,玄墨长衫,广袖飘扬,面如冠玉,眉如洒墨,薄唇微翘,似笑非笑,似讽非讽,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湛蓝色泽,深而幽,仿若一渊深潭,轻轻一转,华光异彩,带着丝丝妖娆,丝丝邪魅,眼波至处,无不让人心头一跳,神思恍惚。
好一个邪魅至极的翩翩佳公子!黄耀心里慨然,却见玉瑛依旧神色淡然,只是看着近处之人的眼神却带着点点深思与探究。
在画舫与之擦身而过之时,墨衣男子冲他们微拱手施礼,邪魅一笑,便渐渐远去。
“竟会是他……”玉瑛垂眸,低喃一声。而黄耀只是见其薄唇微启,却并未闻其言,看看天色,实是不早了,对玉瑛抱拳一礼,“玉兄,天色不早,在下先行一步。”
玉瑛也是抱拳一礼,“慢走,改日再叙。”
湖面渐渐安静下来,徒留一只画舫安然飘荡其中,玉瑛久久立于舱外,直到深夜霜打肩头,身后传来脚步声,“主人,都已丑时了,您该歇息了。”兰珣语露担忧。
玉瑛沉默片刻,回身抬手轻拍兰珣肩头,未执一语,进入舫内,兰珣望着主人孤寂的背影,微微一叹,仰首看着无尽的黑夜,月明星朗,未来不久,便会风云变幻吧。
此时,不远处,被草丛遮挡处,静然停有一船只,内壁嵌有一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将船内照的通亮如白昼,黑衣男子轻倚窗边软榻,如墨黑发失去束缚,铺散而下,唇际微勾,似笑非笑,蓝瞳闪烁,眼波流动,说不尽的魅惑,脑中回想着那素衣翩然的身影,笑容俞扩,眸光却微冷,邪魅尽退,余留一点玩味,“玉笛公子吗?……”
“尘纤坊”座落在江淮古城最为喧闹、繁华的街道,街道两旁皆是商家店铺,“尘纤坊”占地颇广,半边街道的三分之一都在它的范围之内,门边两座石狮傲然挺立,牌匾嵌在门上,以彩纱相称,时不时的从里面传来莺声燕语,从外面看到红袖遮香,引来路人的侧目,而此时,吸引路人目光的却是站在门口仰望“尘纤坊”牌匾的白衣公子,肤白胜雪,清俊雅逸,说不出的潇洒淡然。
看着“尘纤坊”三个洒墨大字,玉瑛唇角微掀,眼眸微闪,抬步入内,但见坊内丛花簇拥,彩带飘扬,雕栏玉砌,朱漆渲染,金碧辉煌,不愧是江淮最大的妓院,这用来装饰的彩绸怕都是些寻常百姓穿不起的绫罗绸缎,环顾大堂,极为宽敞,人声鼎沸。
“呦,这位公子莫不是从这九天而来?”一道极其尖细的嗓音传来,一位身着薄纱,穿金戴银的中年妇女甩着手帕,扭着已然粗壮的腰肢蹒跚走来。
看着老鸨走至眼前,玉瑛只是微微一笑,泰然自若的接受这一美誉,“可还有雅间?”
“有有,公子来了自然要有的。”这老鸨见玉瑛虽是一身白衣,但质地上乘,再见其面容雅俊,想必是哪一家的富家子弟,当是有求必应。
“请给我一雅间,上些美食佳酿。”玉瑛见其眉开眼笑也并未露出不屑的神色,只是依旧淡淡的。
“好,公子随我来。”老鸨说着,便领路往楼上去,只是,才走几步,便见一紫衣女子翩然行来,面容娇俏,眉眼含笑,临近玉瑛三步之遥,盈盈施礼,“水薇见过玉公子,有人遣奴家来请公子楼上上座。”言罢,眼眸轻瞥老鸨,便见老鸨恭然退下,又冲玉瑛娇柔一笑,转身领路前行,似是肯定玉瑛必会跟上。
玉瑛仰首看了看楼上,清澈眼眸蓦然幽深,一瞬间又恢复明澈,举步跟上。
一路跟随上了二楼,转过廊宇,来到一处幽静之所,门内传来阵阵低乐声。玉瑛长眉微挑,随着水薇推门而入,乐声蓦然增强,一妙龄女子端坐门边,琵琶弦动如雨,声如珠玉落盘,嘈嘈切切,窗边软榻上,一容如冠玉的男子闭眸休息,墨衣黑发,听到响动,刹时睁开双眸,湛蓝光芒乍现,一室春意便被那华光异彩所掩盖,蓝瞳如深潭,沉而渊,寒而冰,下一瞬眸中又浮上一层妖娆与邪魅,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整个人便染上一层魅惑。
水薇躬身退出门外,琵琶乐音也渐停,便见男子从榻上起身,“玉笛公子,相隔几日我们又见面了。”连声音都带有丝丝邪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