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11月3日,枪炮声在硝烟笼罩下的龙陵城逐渐平息下来。经过5天激战,远征军对龙陵的第三次总攻终告成功。
“整个城都打破烂了,房屋都没了,部队只能在大街上睡啊。”杨光荣说,“原先藏着的日本人端步枪过来,没有子弹了,上了刺刀,在我们后边刺开了。我们赶紧又散开,抓日本人。3个团全城搜索,把残留的日本人抓起来枪毙。”
当天,卫立煌致电蒋介石:“查据守龙陵之敌军为五十六师团一四六联队余部及十八师团一一四联队、第二二九联队之各一部,被我歼灭大半,我俘获甚多。残敌仅余四五百由小路突围向芒市逃窜,我正追击中。”[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中册,凤凰出版社2005年版,第1543页。]
龙陵战役是滇西反攻作战中耗时最长、牺牲最大的攻坚战,也是歼灭日军最多的战役。根据国民政府1945年12月《滇西战役统计表》及《抗日战争期间滇西损失统计》报告:滇西抗日反攻战役中,我军共投入兵力16个师16.2万人,其中,龙陵为12个师11.5万人,占71%。全役历经236天,其中,龙陵156天。全役我军伤亡官兵50474人,其中,龙陵伤亡29803人,占59%。全役毙敌25393人,其中,龙陵13200人,占52%。
克复龙陵后,日军赖以盘踞滇西的防御体系彻底瓦解,被驱赶到了芒市一线的一马平川之地,再也无险可守。当年11月20日,远征军收复日军第五十六师团指挥部所在地芒市。自5月11日开始的滇西反攻作战,至此胜局已定。
结束,开始
1944年9月,云南大理陆军医院,中国远征军第八十七师警卫排排长胡正昌在病床上煎熬。“手臂被打穿了,上纱条,痛。医生不准叫唤,说,你叫唤我就不医了。最后准备截肢,因为全部指甲都黑了。我说不行,我才20多岁就截肢?”
一个老中医救了胡正昌。“老头跟我说:‘有个很简单的方法:你这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每天热敷手臂,热敷100天,如果不好,你来找我。’我就照他说的,一直热敷,看着指甲慢慢变颜色,恢复过来了。”
胡正昌保住了受伤的手臂。不过,同在这家医院疗伤的很多普通战士没有他那么幸运。“我是当官的,还能拿点工资,而很多士兵是拉壮丁拉去的,待遇最低,受伤也没有什么补贴,医院对他们处理得很简单,死了就死了。”胡正昌叹道,“当兵的如果受了重伤,只有死路一条,没有办法;当官的吃得好,受了伤也尽力治好,尤其是黄埔学生,国家优待。人和人待遇就是不同。所以,我就逃过了这一劫啊。”
1945年1月底,伤愈后的胡正昌重返部队。此时,中国远征军已收复畹町,滇西日军残部撤入缅甸。在国境线上,刚由警卫排排长提升为连长的胡正昌,第一次见到了中国驻印军的弟兄们。“驻印军和远征军差别太大了,我们远征军穿得破破烂烂的,驻印军全部换成美式装备了。”
1945年1月27日,中国远征军与驻印军在缅北小镇芒友会师,滇西反攻作战胜利结束。
战斗结束了,但有些东西,远未结束。
胡正昌说:“我们只逮到了四个活的,其余的日本人都打死了。‘九一八’事变之后,中国人对日本人有一种仇恨的心理,我从小学时就开始接受抗日教育,印象很深刻。”
据时为中国驻印军新编第二十二师政治部少尉录事的朱锡纯回忆:驻印军反攻缅甸,“打在前面的部队见了庙里的缅甸和尚就杀,因为第一次入缅作战,二十二师打败仗的时候,掉队的、负伤的全被缅甸和尚杀了,那些和尚当时是日本人的眼线。所以虽然上面下命令不许杀人,下面根本就不管这一套,庙里的和尚就算不是奸细也杀。战争时,杀人是很平常的事儿。”
1945年8月15日,战争结束。聚集在滇西地区的中国远征军各部,奉命开始转进东三省,去接受日军投降。
对于年轻的胡正昌来说,这是又一段故事的开始。
龙陵前线五条军规
1944年6月28日,远征军司令长官卫立煌从司令部所在地保山马王屯到龙陵前线视察。当晚,第十一集团军司令部将卫立煌阵地布战的结果形成文件,分别送达各部队,主要内容为:
一、多方勘察,不惜一切代价地将敌在龙陵城筑有的各个重炮暗堡摧毁,以造就攻克龙陵的优势,加速对龙陵的攻克和固守。
二、不论何时何地遇有老百姓耕牛不准宰杀。
三、不论官兵,其伤在头部或腹部者,应及时送黄草坝,再用军用飞机转送保山抢救,除此均在战地野战医院治疗。
四、再不许互拉兵员补充本部兵额,对逃兵处决须经集团军审核,再经长官部批准。
五、捕获的汉奸、间谍,查明属实就地枪决。[王树勋:《万炮怒发轰日军光复龙陵显国威》,政协云南省龙陵县委员会编《龙陵县文史资料选辑》(一),第79~80页。]
当地老百姓踊跃支前
前远征军第七十一军第二野战医院军医付心德在回忆文章中描述了他目睹的当地老百姓支前景象:“从怒江边到绕廊村,要爬越海拔三千余米的龙陵大雪山。路是一条以往很少有人通行的箐道。在从山脚到山顶二十几里的坡道上,数以千计的支前马帮、牛帮、民工冒着滂沱大雨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民工中有年过花甲的老人,有十多岁的少年,还有部分中、老年妇女,他们挑抬着沉重的米包和弹药箱,汗流浃背,苦不堪言。”[付心德:《光复龙陵的日日夜夜——一个战地医生的经历和见闻》,政协云南省龙陵县委员会编《龙陵县文史资料选辑》(一),第132页。]
保山市滇西抗日战争纪念碑铭文记载:“(滇西反攻时)仅保山地区就出动支前民工二十多万人。修公路、建机场、筑工事、运军粮、送弹药、抬担架,牺牲民工二万四千六百多名。”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1944年9月16日,蒋介石在国民参政会演讲:“国家在此紧急战时关头,要先其所急,使知识青年效命于战场,因为知识青年有知识,有自动判断的能力,队伍中增加一个知识青年,就不啻增加了十个普通士兵。”他号召全国知识青年积极从军,提出“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口号。随后,国民党中央发动知识青年从军运动。
青年学生投笔从戎很快成为当时一大潮流。据统计,中央大学、重庆大学两校报名从军人数达在校生的1/3。各地征集人数突破了原定的10万人。
1945年1月1日,应征知识青年开始在各地接受训练,训练期限为3个月。全国知识青年志愿从军编练总监部宣布,到1945年4月底,实际入营8.5万余人,后因一部分人补充远征军及出国接受驾驶、跳伞等特种训练,到抗战结束,在国内实有76507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