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旧识
悟道，本是堪破生死，领悟玄妙的，本应肃穆庄严，不能有一丝怠慢，一分轻视，可此时，不远处，确有靡靡之音，那曲子，勾人神魂，动人心魄，绝非正道梵音，想那歹人，也非籍籍无名。
那曲子，糅合了牛鼓、汨锣、钟箄等十二种乐器，按理来说，这些乐器，很难糅合在一起，就算勉强为之，怕也是七零八落，不成样子，可此时，弹奏微妙，吹奏精确，轻击合理，想来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乐声，由远及近，时而忽大，时而忽小，急骤时，如狂雷旋风不可阻挡，悠缓时，似绵绵细雨不绝于缕，奏乐之人的功力，不容小觑，场上，不少人心猿意马，手舞足蹈，语无伦次，难以抵挡音波侵袭，只有那么几人，还在能勉强抵挡，可也是面红耳赤，挥汗如雨，时间一久，怕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殿堂里，诸位见此突变，很是平常，纯阳真人大吼一声，道：“临”，瞬间，台上众人，于摇晃中盘膝而坐，各自调息理气，神色逐步平静，气血翻腾的异动也未出现，看来纯阳真人的九字真言，还是颇具神威，他轻挥拂尘，单掌施礼，道：“老道献丑了，诸位莫怪。”
“道友客气，对付这般妖魔本该如此，不必介怀。”“也是，藏头露尾的鼠辈，就知暗算别人，真让老儿生气。”对于纯阳子的这番出手，大家颇为赞同，其中，就属谭老头急性子，嚷嚷道：“好你个纯阳子，说好的让我来，结果却让你抢了先，出了风头。”
“道兄勿怪，老道擅越了。”纯阳真人拱手致歉，谭老头挥手回应，道：“不怪你，我也瞧不惯这群宵小，暗地里偷鸡摸狗，让人心烦。”其他人一听，都含笑凝视，谭老儿却心无旁骛，丝毫不理会旁人，坐附近的沅阳子，轻推他，谭老头微微不畅，埋怨道：“沅阳子，你干什么？没看到我正在欣赏壁绘吗？”
沅阳子实在忍不住，笑道：“好啦，就你那点破心思，大家都明白，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喽。”谭老头不明其语，反问道：“装什么？老道正经的很……”
后续还未说全，便见一头花斑吊睛虎跃出，如小犊子般大小，不时有嗜血光芒，毛发根根竖立，那血盆大口，正对着众人一顿怒吼，大伙经此一役都惊魂未定，现又见如此猛兽，顿时就吓破了胆，完全不知所措，傻傻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啊，野兽呀，救~救命。”“哪里来的猛兽，怎如此巨大？”“镇定，莫要慌乱。”“快，快退后。”“啊，它……它朝我走来了，逃命呀。”“孽畜，还不退下。”稍有理智的，试着用拂尘驱赶，也许是白虎好奇，对忽然出现的银须，莫名感到亲切，暴躁脾性也有所缓和，平静的趴在地上。
其他人见后，也都踊跃上来，各自举起拂尘，肆意搔弄摇晃，谁知？刚还温顺的白虎，突见乱入白芒，内藏的兽性，立时就被激发出来。
它愤怒的扑向人群，被白虎压在身下的人，只能哇哇大叫，周围的也不敢贸然上前，只好退到一边，静观其变，那人立时吓得三魂出窍，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白虎似对‘死人’不敢兴趣，见他一动不动后，便又朝人群袭去，藏在人群里的丫头，独自窜来窜去，好不高兴，刚才的音波，对她没有什么影响？
含着拇指，一会窜到东边，一会溜到西边，也不知半点恐惧，从小到大，她见过最大的动物，就是麋鹿，不知麋鹿和它相比，谁更好玩呢？丫头在默默猜想，趁着别人不注意，她便悄然溜到白虎背面，见白虎的茸尾，左右摇摆，甚是有趣。
便伸手握住，毛茸茸的，滑溜溜，感觉很舒服，越摸越喜欢，正准备把它往后拖，可怎么使劲也拉不动？
她只好使出吃奶的力气，累得气喘兮兮，小脸通红，可也没成功，白虎感觉背后有异动，转过头，见零星点的孩童时，大吼了声，正奋斗的丫头，楞了会，初见血盆大口时，‘哇’的怪叫，然后就呆住了，白虎双瞳对她眨了眨，见如此丁点的小东西时，也没提起什么劲，就又转过头去。
丫头胆子极大，片刻后，就又重操旧业，可拉扯了半天，也没实质性进展，她只好仰目望去，那如小山丘的躯体，真是高大威武，让她好生羡慕，心想‘不知坐在上面有什么感觉呀？估计很有趣吧！’
琢磨了会，便想爬到背上，对游戏动物，她很有心得，麻利的爬到背上，白虎觉得痒痒的似有虫子蠕动，只好抖了抖身躯，背上的丫头，被颠簸来，颠簸去，惹得她咯咯直笑。
莫名怪笑，大家都静了静，对这怪笑，很惊异，正嘀咕这笑语从哪冒出？过了会，有人发现背上丫头，她整个人都趴在背上，小手紧抓住毛发，这场面，吓得大家三魂升天，七魄离体，只有丫头自个，还不知所谓的趴在上面，任由它蹦跳来，蹦跳去。
“你看，这是谁家的娃呀？也忒大胆，不怕老虎吃了她。”“谁说不是，我看，这丫头，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啊。”“咦，怪了，怎么背上的那丫头，那么眼熟哩，好像在哪见过。”“嘿，你还别说，真的是，咦，刚才还看见哩。”
听着众人议论，袁絮清和翎儿回过神来，赶紧找了找周边，刚还在身旁的丫头，此时早就溜的无影无踪，袁絮清吓得不轻，拨开人群朝前跑去，抬眼巡视，只见丫头骑在白虎背上，还不停的哈哈大笑。
袁絮清没了主意，只好大声呼喊，道：“雪儿，快下来，太危险啦。”背上的丫头听喊叫时，清脆回道：“师傅，这东东，太好玩啦，我玩会，等会就下去。”
白虎已跃到悬崖边，一侧就是无底深渊，呼呼罡风正四掠，狂吼在丫头耳边，这时她才后悔，可也没其他办法，只能拼死抓牢，折腾了半天，白虎像是已筋疲力尽，慢悠悠退到中央，‘啪’累倒在地上，早就晕过去的袁絮清，在茹玥和翎儿的搀扶下，慢慢缓过气来。
落地时，丫头还不忘用脚踢了踢，气喘吁吁的白虎，见它没任何反应，想来是认输哩，丫头乐得高兴，跑到师傅面前，呆望着，叫道：“师傅，你怎么啦？”隐约听到呼唤，袁絮清睁开双眸，咋见俏皮丫头，紧搂住暗自低泣，不明所以的丫头，擦了擦师傅脸颊，安慰道：“师傅，怎么啦？”
袁絮清只是抱紧她，什么话也不愿说，丫头也搂着师傅，枕靠在怀里，翎儿和茹玥过来劝解，袁絮清才缓缓松开，但还是没松手，围过来的众人也都好心安慰，丫头适时蹭到师傅耳边嘀咕，听着绵绵细语，袁絮清才渐渐恢复，这场面，颇为震撼，颇为温馨。
众人把逞凶的野兽捆绑住，有的人，还用脚狠狠的踢了踢，白虎也不作声，大伙只好把它拖走，做完后，又站到一起议论，可没过多久，又来了一波人，为首的，是位花斑兽皮巫师，拿着古怪杖子，涂有花白条纹，其身旁还有位黑裙女子，蒙有纱巾，面貌看不真切，声势极其浩大，怕有数十人，有的，拿着喇叭，有的，敲打鼓锣，可就是没人上前搭话，想来是重要首脑还没登场。
这时，巫师高举权杖，乐声应势而停，叽里咕噜的念了几句，大家不明白其意，倒是那来人，个个面色谦恭，双手触地，做祈祷仪式，没过多久，看似无用的仪式，就戛然而止了。
‘嗖’破空接连不断，数道人影风驰电掣奔来，眨眼间，就到石台，大家如临大敌，不敢有丝毫松懈，待对方身影稳定后，众人才看清，来人真实面貌。
共有六位，四男二女，男的，气宇非凡，威严自怒，女的，成熟惊艳，妩媚动人，那人先扫了一眼，便肆无忌惮的大笑，轻蔑道：“素问中原多豪杰，可今日一见，果真是浪得虚名，晦气的很。”“你，你这竖贼、蛮子，哪有资格教训我等？”“呸，塞外蛮子，古文不通、礼节不循，焉能大放厥词？”大伙愤慨骂道，对于来人的傲慢无礼，甚是痛恶。
那人讥笑道：“此次南下，本是拜会中原群豪，若都是些酒囊饭袋，那我们只好打道回府，免得浪费时间。”“你说什么？在场的诸位英豪，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你，看我不把你踢下山。”
有人按捺不住出手，可是，一堵若有若无的气劲，直击在来人胸口，那人口鼻流血，‘嘭’翻飞回去，有人赶快扶起他，替他运功疗伤。
男子呵呵直笑，道：“哦，中原也是蛮子遍地，一言不合就要动武，比起塞外，可野蛮的紧，说到无知，恐怕非你们莫属。”“你们……你们，到底是何人？听语气，像是塞外胡子，到我们中原来干什么？”有人，站在人群里质问，只是其位置，太过隐蔽，给予人一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错觉。
“噢，没什么，也就牧羊罢了，对付你们这群败类，真是有点大材小用。”男子不屑道，似对这次的任务颇有微词。
‘你……’台上的众人，个个怒目而视，都准备动手，那人，乐呵呵盯着，如牧羊人在山野间牧羊一般赤裸裸的轻蔑，“善哉，善哉！”一阵嘹亮禅语，从大殿荡出，直袭来人，如洪钟般巨响震得来人摇晃不止，为首的那名男子，拱手施礼，道：“大师神通越发纯熟，小辈自愧不如。”
众人也被这股气劲，推挤到两边，幸好没人受伤，大伙疑虑的看着，来人既然可跟师祖相当，真是匪夷所思，于是乎，大伙的脸色都挂不住，只能低头不语，这场较量就这般开始。
那男子大吼发声，直袭大殿，震得檐下风铃，嗡嗡直响，帷幔啪啪乱动，岑晦大师随口念了句：“阿弥陀佛”，音波顺势而止，再也没能跃进半步，反观那人，苍白无力，气息急促，若非旁人相助，怕他此时早被震死过去，调息后，那人谦和道：“大师功力精湛，晚辈甘愿认输。”
嘀咕一阵子，刚败北的男子，又重新站到前面，道：“主上特命我等，一一拜会武林泰斗，今日较量，晚辈逊色一筹，可也不能辱没了我派神威，再下斗胆，想跟同辈一一切磋，敢否？”大家颇为震惊，道：“无耻小儿，输了，还这般狡辩，真是猪狗不如。”
“安静，既然是奉命而来，那，令师为啥没来？”“主上神通独步天下，世上已无敌手，只好让我等劣徒，来中原走一遭。”“好大的口气，真是夜郎自大，想来令师也是位自大狂呀。”“藏头露尾的鼠辈，焉敢小觑中原，莫说你等，就是令师亲临，也未敢如此自大。”
“与诸位前辈相比，在下当然是自愧不如，但是应对在场的众人，还是绰绰有余，我想，前辈该不会以大欺小吧？”那人机灵的说道，“既然你们如此自信，那也好，就让小辈们较量吧。”
殿堂里，适时沉默，片刻后，传出允诺，“好，难得前辈明事理，那，不知谁先来？”那人极为嚣张，口气很大。
大伙认真思量，没有谁敢擅自出头，过了许久，终于有人主动请缨，道：“师伯，晚辈甘当先锋，以此来领教诸位高招。”“好，泷麟师侄，你先去会会来人高招吧。”
“是，弟子领命。”说完后，韩猴子就移步向前，对面的男子蔑视了番，道：“道长，请了。”“哼，你担心啦。”
话音还未落，两者便相斗起来，对面男子，招式颇为奇特，身影如同鬼魅，忽闪忽现，漂泊不定，韩猴子忽左忽右，应对自如，男子时而变拳为爪，爪如弯钩，狠厉毒辣，直取韩猴子天灵盖，韩猴子伸指一击，直中对方爪心，男子缩手回防，变爪为掌，重重碰在一起，而另一只手，偷偷藏到背后，不知做什么？
台上身影窜动，让人眼花缭乱，韩猴子似有千臂，每次都接住对方攻势，那人似毒蛇猛兽般无孔不入，时而缠绕向上，时而古怪刁钻，出手间，带有一丝狠辣血腥，每爪都掀起阵阵阴风，其招式，像是长期与猛兽厮杀中锤炼而成，每招，每式都攻其要害，力求一击毙命，反观猴子，招式简单，内劲浑厚，与一流高手相差无几。
相斗许久，未能取胜的男子，把藏于身后的鬼指，猛然戳向韩猴子膻中穴，韩猴子右手拼命一挡，鬼指便正中掌心，一团无名黑气向前窜去，韩猴子不敢耽搁，全力一击，‘砰’那人手指应声而断，同时，韩猴子迅速击在那人胸前，连续三掌击中要害，正准备逼他交出解药，早就不醒人事的男子，倒飞出去坠落在地。
瞬息间，韩猴子就可擒住此人，谁知，身后的来人，不按常理的出牌，几人迎面阻挡住韩猴子攻势，猴子有些愤懑，道：“诸道友，此番出手，可是有违常理呀。”来人哂笑之至，道：“什么狗屁规矩，老子才不在乎，只要他没开口认输，我就可插手。”“呸，真乃小人之心，聒噪。”众人不满道，那人不以为意，道：“既然他昏迷不醒，那么接下来，就由我替他领教阁下高招。”
来人大方的说道，明显是想趁机占便宜，可说的，是有理有据，韩猴子本想再斗，可全身真元涣散，仅剩一丝也早用来应对黑气，哪还抽得出半点来与对头交手？
来人似乎意识到这点，不断嘟嘟逼人，人群里，有人喊道：“师弟，既然有人主动请缨，那么，这个机会就交给为兄，怎么样？”薛凌昱移步而来，挡在猴子前面，韩猴子感激道：“大师兄，你可要小心呀。”“嗯，你且退下。”薛凌昱面带微笑，认真盯着来人，来人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瞥了眼，准备动手为他们挽回脸面。
殿堂里，有阵话语飘出，道：“师侄，你可放开拳脚，结果了此人，这人手里，沾满了成百上千的无辜生命，不必留手。”薛凌昱拱手施礼，道：“谨遵教谕”。
说完，就要除魔卫道，来人不自然的舔了舔舌，望着薛凌昱似老鹰盯着绵羊，那恶煞的修罗，倒是唬人的很，二人站到石台上，彼此仔细的打量，所谓的‘敌不动，我不动。’
无论谁先出手，都需有绝胜把握才是，一击必中才能制敌先机，若无十足把握，那就需以静制动，这才能抓住对方破绽，以与反击，场上，就这般安静了下来。
风，轻轻鼓动衣袍，啪啪响音荡漾在这绝巅，此刻，看似安静，实则风云涌动，任谁都明白，稍后必有一场雷霆暴雨，拳脚间，也将迎来一场饕餮盛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