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惜别
寒彤月,春意凉,丝丝霏雨润心禅。鸿雁哀,轻弄影,醉花荫里话斜阳,千千结,心相印,奈何离?
自古,伤离别最属无奈,氛围最是揪心,特别是在这乱世,谁也不知今生能否再聚?也许,缘分说断就断,相逢,也就遥遥无期,所留的,只是些残影片语,每当冷月袭空时,总让人追念陶怀,可惜命运多坎坷,世道多变迁,熟悉的,逐渐也会变得陌生。
话别时,言语也就惜字如金,曾经,相互的允诺,到头来,只能在梦里期盼,所能追忆的,也只是零碎片段,往昔的深情惬意,要想重新拾起,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惜别时,其言,其心,真可谓是‘枉断肠,摧心肝,双眸化作泪千行,随风扬,守相望,只盼今朝再相逢’。
所谓的永恒,那也只是心里的惦念,无论在何时何地,哪怕是生死别离?它,依旧如昔,未曾有半点褪去,这,或许,就是世间最弥足珍贵的,也是最可歌可泣的吧。
竹楼里,久违的静。
众人围坐在一起,谁也没先开口,就连丫头,也是少见的安静,她,静静的,枕靠在师傅腿上,大眼脉脉凝看着,时不时,小手交织在一起,看似很纠结,让人倍感怜悯。
翎儿自个也是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样子,往昔活泼俏皮,此时,都远远的摒弃,仅有的不舍,也是叨叨不休,氛围上,稍显沉重压抑,快让人喘不过气来,还好袁絮清出言打破,不然这个局面,谁知,还要持续多久?
“你们,别不说话呀。”“师姐,我……”翎儿哽咽回话,刚说了几个字,就已哭泣的不成样子,丫头也学着呜咽,小脑袋不断蹭到师傅裙上,翎儿适时靠过来,丫头便呜呜倾倒在怀里,断续说:“额,翎儿~姐姐,雪儿~好舍不得~你,你,不要走,好吗?”
翎儿不知该说啥,只能紧紧抱着她,丫头的泪花,很快就打湿了胸前的衣襟,她不敢有半丝松懈,生怕一旦放手后,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她。
茹玥默默望着,虽说她已习惯了孤独,但那不是她的本愿,是外界所致,纯属无可奈何,自她接触了师姐后,她才明白,什么是自己最需的?
这短短几个月,彼此从陌生到熟悉,自己的灰白空间,逐渐的多彩起来,那些曾经空缺的情感,似乎也都在萌芽成长,可惜,时光太短暂,自己还未准备好,就将面临别离,这,是多么的残酷,多么的无情。
“雪儿乖,待姐姐长大了,再来陪你玩,好吗?”翎儿只好忍住哭泣,耐心劝解并哄道,毕竟丫头还在呜咽,听完此话后,丫头稍显疑虑,可伶巴巴的问:“真的吗?”“当然,姐姐是不会骗你的,谁说了谎,谁就是小狗?”“嗯,那,拉钩钩。”丫头俏皮的说道,翎儿呆滞了会,片刻后,两人就钩在一起,得到允诺的丫头,小脸上,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微笑。
刚笑了笑,她又可怜巴巴的望着茹玥,茹玥招了招手,她便投到茹玥怀里,什么话语也没说,而茹玥也只好紧紧抱着她,彼此的脸颊贴在一起,丫头‘哎呀’的喊道,然后,就又嘟着个嘴,好似抱怨茹玥把她弄疼了,翎儿难得的捂嘴嗤笑,丫头又大眼白了白,小手盘弄着茹玥秀发,茹玥也不知该如何启齿,只是静静的抱着。
许久后,她于衣袖里,拿出那把匕首,慎重的凝视了眼,然后把它塞到丫头手里,道:“雪儿,茹玥姐,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把匕首,是老祖送我的礼物,此刻,我就转送给你,喜欢吗?”
丫头小手盘弄了下,初见刀鞘上的刻图时,她,很是好奇,欢喜的点了点,宝贝似的搂到怀里,袁絮清皱了下眉,道:“茹玥,这,不太好吧。”
“没事,师姐你不用担心。”“可,这……”茹玥打断了其话语,后续也就没话,颇为高兴的丫头,她虽懵懵懂懂,不晓其珍贵重要,但她心里的那份喜欢,是其他东西替代不了的。
“茹玥姐,你都送丫头东西了,那我呢?”翎儿适时的搂着茹玥,撒娇的讨要,茹玥只好苦笑了下,道:“也没啥送你的,要不,等你学艺圆满后,给你铸把剑吧。”“真的吗?太好啦。”翎儿那是说不出的兴奋,神兵利器举世难求,更别说,替自己量身打造,这,是多么难得的恩赐,此时只觉得太幸福喽。
“唉,两个捣蛋鬼,太不省心啦。”袁絮清无奈叹息,虽说早已习惯了,她们吵闹的日子,可突然间,就变得安静许多,她自己,也会莫名的不自在,或许是自己太伤感了吧。
深夜,厅里的篝火,噼里啪啦的响,两个小鬼在折腾累后,也都安静睡去,看着如此恬静的她们,茹玥和袁絮清不自觉的笑了笑,两人就这般静坐在篝火旁,什么也没说,默默注视着,闪烁的火焰,不知是何时,她们才互视着彼此,许多无法言语的感情,都于眼神的交流中吐露,这,或许,就是心心相印吧。
百味谷,这晚,也是狂欢高歌的,虽没了优雅俊秀,没了那芳香醇厚,只余清茶淡酒,品起来,却也是深情盎然,意味浓浓。
所谓的多愁伤感,也只是把酒言欢后的醉话而已,离别的寸断肝肠,也就荡然无存,大伙似乎都避谈其他,只是一味的欢畅,所说所谈,也只是些互赠福语,以及日后再见的期盼。
真情,似已深埋心底,不愿轻易吐露,彼此间,没了优柔寡断,只有干净利索,没了依依不舍,只留坚决了当,这,才是大丈夫,所该拥有的情怀吧。
太和大殿,这里面的气氛,或许就要祥和许多,不见哀愁悲喜,也不现言辞凿凿,诸位都温和恬静,似已化为雕像般沉稳肃穆,或许是他们已司空见惯,看透了所谓的红尘羁绊,自我,已蜕出真灵本性,早已不为外物所动。
神话里的妙义,着实是世间少见,只是不知,他们这般神情,还有何事能令他们动容?也许,在他们心底,还有不为人知的隐秘吧。
同这般祥和相比,尊主所居小院,稍显冷清萧条,没有多余的人气,倒春寒,更是掩埋了这仅有的半点人味,本就垂暮将朽的他,此时,无疑是黄土半掩。
他,不停的咳嗽,吐出的那丝嫣红,清晰的昭示着,他命不久矣,而他自个,不在意的擦拭了下,然后,祥和躺到摇椅上,双眼微微闭合,似是很享受这般悠闲。
他,没了对死亡的恐惧,也没了对生的眷恋,看来,他是真的悟了,明了事理,了了生死,处之坦然,惊不起半点涟漪。
屋内,若有若无的气丝,似是回归乾坤般神秘,总让人琢磨不透,也无法诠释的清楚。
清晨的朝阳,照常升起,大伙都奔向同一个地方,这里,既是相聚,也是相离,没了往昔的热闹,只余脚步堆叠,窸窸窣窣的响声,不断惊起林间的鸟兽。
石台,还是那般宁静,随着人们到来,它,变得更加祥和,更具人情味,人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相互叨扰惜别,面色虽凝重许多,可大伙的脸上,依旧扬着微笑,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但这都无足轻重,没人会注重这点,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
适时,大殿里,厚重的门扉,轰隆般巨响,台上的喧哗,都戛然而止,执礼相待的肃立,片刻后,诸位师祖都齐身而出,道祖慧眼扫了遍,仅剩的十余人,个个精神饱满,如龙似虎,精力非凡,没显颓废哀愁,道祖甚为满意,含笑道:“十年一聚的‘禅道论’,今日也该落幕啦,往后有缘,自当再会。”
“是呀,该走喽。”“缘起缘灭,走走停停,不曾回头哟。”大伙听着师祖们念叨,各自都停顿了下,然后齐施礼回应,道:“是”,陆陆续续的,有人挥泪而去,场面甚是感人。
丫头的小手,紧拉着茹玥和翎儿,这会,她才明白,什么是惜别?望着熟悉的面庞,不久后,就将离她而去,她心里,有点悲伤,有点不舍。
“雪儿,来,再让姐姐抱抱。”丫头迅速奔到怀里,小嘴重重的亲了亲,茹玥把额头轻碰在她脸蛋上,道:“往后,可要乖乖的,别太调皮哟。”“嗯,雪儿答应姐姐。”“等你长大了,来找姐姐,到那时,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嗯,姐姐不许耍赖。”
丫头暗自和茹玥拉钩许诺,看着如此温馨的场面,大伙也都微微注视,没了那么严肃慎重。
“贪吃鬼,我也走了。”小光头也凑到丫头面前,仰头对着她大声道别,丫头埋怨道:“我才不馋,也不贪吃,咦,你也要走了吗?”“当然,在山里呆了这些天,都淡出鸟来了,再待下去,早晚会去见佛祖喽。”
“佛祖?是什么呀?”“跟你说,也说不清,我走了,下次再请你吃鸡腿吧。”“好,我记住了,到时你不请我,我就叫毛毛咬你。”“嘿~嘿”小光头挠着后脑勺,就笑呵呵离去,老实跟在大师背后,走的远了,小光头厚着脸皮,问:“老和尚,你可答应我的,这次劫难后,要送几筐鸡腿给我呀。”
“咦,老僧何时答应?你可不要糊弄老僧呀。”“老和尚,你说话不算数,太可恶啦。”“你这娃娃,怎敢如此对师傅?让老道来教训教训你。”“灵道子,你干吗?”“禅苦老儿,你也太护短了吧。”“老和尚,替我揍他。”“你们师徒,真是……”
石阶下,不断有言语传来,望着那分合的身影,总有种冤家相逢多聚头的深意,总能感觉到乐趣多多。
“好了,诸位,老头子也该启程了。”老爷子也向诸位辞别,茹玥放下丫头,低头亲了亲她,挥手和诸位道别,丫头实在不忍,哀求道:“茹玥姐姐,你记住了,雪儿会去找你的。”“嗯”茹玥含泪说完后,就搀扶着爷爷,蹒跚离去,此时的画面,大伙都不禁变色,不知该如何表述,只能静静望着。
诸位相互甄别,各自飘然而逝,渐渐的,石台上,仅余天尊和灵虚道人,还有谭老头和扶摇子,以及站在附近的尊主,天尊向扶摇子施礼,道:“道兄,就此别过了,往后有空,定当驾临天山呀。”“道兄盛情相邀,老道定当前往,那时,就叨扰诸位啦。”
“道友,到了天山,莫忘了老道,老道可要尽地主之谊呀。”“道兄客气,,贫道必然前往。”“也好,诸位,就此甄别啦。”
“保重”其余的都施礼回应,于是乎,天尊也和灵虚道人一众下山喽。
丫头的小手,使劲挥了挥,翎儿含泪喊道:“丫头,下回,我会再捏你的小脸,哈~哈。”“坏姐姐,雪儿等着你。”丫头不舍的眺望,虽说她已送别了茹玥,觉得心里空空的,让她好不心酸。
她还是忍住,再次惜别翎儿,这个曾经的玩伴,又爱又怨的小姐姐,泪珠终于啪嗒的坠落,来日再见,还能如往昔般,天真无邪吗?无从回应,只能任由岁月来考验吧。
“糟老头,大伙都散了,你怎么还不走?”扶摇子不解的问,毕竟,沅阳子已下山了,这两人,算有名的形影不离,这回怎会这般蹊跷?
“怎么,你不欢迎我?”谭老头才听完,就吹胡子,瞪眼睛的责问,“不敢,往常你可闲不住,这回,怎会这般耐得住呀?”“没什么,再说,收了个徒弟,也该教教吧。”
“哦,原来如此,那好吧。”“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要赶我走?”“别,你爱留多久,就留多久,老道甚是欢迎。”“就知你会这么说,那老道先谢过喽。”
说完就匆忙抱起丫头离去,袁絮清也向师傅和师兄们施礼,然后也追了上去,看着远去的众人,余人好不落寞哀愁,惜别的伤情,逐渐被寂寞所吞噬,整个太乙宫,如同往昔般平静无波。
韩猴子等人一一送别旧友,待他们回转身时,才发觉,岁月是如此匆匆,不知不觉里,已到了初春时令,这一年,天下又将如何?许下的壮志凌云,能否一一兑现?这,无疑是个未知,师兄弟们也都各自沉默,慢悠悠走回宫内,谁也没出言询问,似已心有默契。
“老伯伯,我们去哪呀?”丫头不解的问,她对‘师徒’这词不解,虽说有些好奇,可她心中,此时真是不悦。
“哦,当然回去,吃东西,你不饿吗?”“咦,雪儿刚还不饿,现在有点,好呀,回去。”说完拍手致意,然后扭头看了看,道:“咦,师傅呢?”刚说完,就见袁絮清追了上来,她挥手大喊:“师傅,我在这。”小手高高的举着,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袁絮清微笑着赶上,道:“师祖,让你费心啦。”“好了,别说那么客气,走吧。”谭老头有些随意,说话的语气,有点干硬,没什么婉转柔和。
“老伯伯,不许你责备师傅,雪儿不要你抱了。”说完就在怀里扭捏,抗议其不礼貌。
“好你个小调皮,就你爱折腾。”说完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丫头埋怨的望着,袁絮清会心一笑,道:“好啦,就你事多,快回去吧。”
三人就匆匆走回竹海,路边的那些荩草,还在随风摇摆,看似是为他们的趣语喜悦。
山中不觉岁月老,山下已是百岁春。这群肩负重责的俊才,他们又将迎来怎样的挑战?又有何样艰难在等待着他们?
江湖,这个看似有,实则虚的舞台,正在拉开那巨大帷幕,一场场精彩绝伦的好戏,将不断上演,曾经动荡不安的时局,也将迎来大一统的时刻,这,或许就是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