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雨浓轻声地问他,“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他没说话,随后将浴室的门关上了。过了几分钟,他重又拉开门来,已是穿戴整齐的模样,依然是看都不看她地从她身边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卧室的门咯噔一声关上了,楼下隐约响起一阵人声,渐渐地也沉寂下来。
习雨浓一个人坐在卧室里,她以为自己会有眼泪掉下来。明明现在心里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着,疼得连呼吸都觉得艰难,可眼角却依然是干涩的。
她露出一丝苦笑。果然,到最后,他都还是不肯相信她。甚至连撒个谎骗骗她都不愿意。他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她。
她慢慢地掩住了脸颊。
她整晚没睡。天微微亮,就下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等。她很安静地坐在那里。佣人们最近都已经习惯了她谦逊而甜美的笑容,陡然看见她这样反常的沉默都有些不太适应。就连平日里不怎么与她说话的清扫工也忍不住边做活儿边偷偷地打量她。虽说她嫁到翟家才短短的几天时间,这些佣人们却觉得有她存在的翟家,有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以前只是富贵,让人有距离有幻想的富贵,现在这富贵中似乎也跟着带了些寻常人家的东西。
快8点的时候,终于听见外面有车驶进院子的声音,跟着就听见脚步声。习雨浓抬眼去看,见翟兆轩一脸疲倦地走进来,后面则是大热天还包着口罩的翟学心。
习雨浓站起身来,想问候翟学心一声,却觉得那句稀松平常的“你好些了吗”怎样都说不出口,像是一块坚硬的东西卡在喉咙里,让她不舒服,却又咽不下去。于是她只是眼巴巴地看着翟学心。
翟学心走进来也没说话,只是扫了习雨浓一眼,然后就径直上楼去了。期间还有负责准备早饭的佣人过来问,“少爷小姐要吃早饭吗?”
翟学心也不理会。反倒是翟兆轩回了一句,“不用了,刚刚在医院外面随便吃了些。”那佣人就转身忙别的去了。
翟兆轩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两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沉默。这种沉默时不时地会在他们夫妻之间笼罩,尤其是在某一方要爆发之前。习雨浓突然觉得心里有隐隐的恐惧感,仿佛山雨欲来前的阴云密布。
她心里的委屈并没有因为这一晚的失眠而有丝毫的缓解,她还是很难过,很悲伤,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从来就不是嘴笨的人,却也绝非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尤其,此刻对上翟兆轩面无表情的神色,她心底的仓惶和失落更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对丈夫最后的一点期盼也彻底罩入了阴暗的角落中。
迟疑了许久,她还是开了口。
“学心,她严不严重?”明明只有六个字,却像是从心尖上拔下来的刺儿。
翟兆轩没说话,只是突然站起身来,走向书房,但很快又走了出来。他坐在沙发上,拿出签字笔在支票本上沙沙地写了一串数字,随即“刺啦”一声撕了下来,仍是面无表情地伸着一只手臂向她递了过来。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并没伸手去接。
他说,“拿着,一会儿去商场逛逛,看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给自己买下来。”
她惴惴不安地接过来,低头看那上面足以被列为“巨款”的数字,更觉疑惑,“为什么突然给我支票?”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泰然,“没什么,昨天有些误会你了。昨晚带学心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是花粉过敏,我后来想了想,好像是昨天佣人清理房间的时候没关窗户,正好昨天是园丁来清理花圃的时间,大概因为这样所以庭院里的夹竹桃花粉吹到屋子里了。医生也有做过过敏源检查,和我的猜想一致。你大概不知道这个,学心对别的东西都还好,唯独夹竹桃花粉过敏得特别厉害。她昨天自己也没细看,还以为是别的东西引起的。”
他说得云淡风轻,丝毫没有一点歉疚的意思。
习雨浓从他说了“夹竹桃花粉过敏”这几个字后,就有些恍惚,他后来还说了什么她已经都记不得了,她只觉得满心的委屈和悲哀一股脑地涌了上来,而原本她是想要忍下去的。手里的那张支票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她连捏着它的力气都没有,只觉那上面签下的字迹像是刀剑般往自己的心上戳。
她的笑里满是苦涩,“所以,这张支票是你昨天误会我的补偿?”
或许是“补偿”两字有些刺耳,翟兆轩皱了皱眉头,“随你怎么想,这钱已经是你的了,拿着随便买点东西就好,礼服也罢,首饰也罢,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她的笑荒芜的像一片沙漠,“你都是这样来向别人表达你的歉意吗?”
他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长时间,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来,解开衬衣的纽扣,脸色已十分不耐烦。
她突然收敛了自己的笑容,定定地看着他,“如果这是你一贯的方式,那我想我也应该用我一贯地方式来回应你。”她扬起手,当着他的面将那张支票撕得粉碎,手腕一甩,碎屑就如烟花般抛洒开来。
“我不接受你的补偿,更不接受你用钱给我的侮辱。”她丢下这句话,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径直往门外走去,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翟兆轩脸色阴沉。他压根没想到她会如此坚决地做出这样的举动。果然相处得越久,越难琢磨透她的个性,一会儿是柔弱卑微的,一会儿却又像是有钢筋铁骨。
撕了支票然后离开翟家的习雨浓,一边沿着路往外走,一边觉得自己憋屈了一整晚的坏心情稍稍有了一丝缓解。她用力地甩着手臂,迈着大步。
“习雨浓,做得好!”她大声地自言自语,“以后就应该这样,不要因为爱他就纵容他,女人的自尊心岂是随便就能践踏的!”
比起翟学心昨晚的那一巴掌,翟兆轩的不相信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他不是她的老公吗?他不是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吗?即便此时她还不是他所中意的人,可在这种状况下,难道他对她一丝一毫的信任都没有吗?难道她就那么像坏心眼的女人吗?
她气鼓鼓地往外走,一边掏出电话找出租车。走了大约十几分钟,总算看到了来接她的车子,于是跳上车,告诉司机去忠孝东路。
她摸摸兜里的钱包,掏出来看了看,嗯,不错,幸亏她有随身带着钱包的习惯,不然这样突兀地争吵后离家,一定会因为身无分文而很狼狈的。
她决定今天要给自己放个大假,去吃些好吃的东西,去逛逛最近因为结婚都没时间去逛的书店,最好还能去电玩城玩一会儿,反正她是豁出去了,一定要玩到很晚再回家!让他也感受下新婚丈夫独自在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