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眼泪从脸上滑落速度究竟有多快呢？
泪痕在视线里，在阳光照射下显得很是晶莹透亮，浅浅的水痕生命力却很脆弱，很快便只剩下湿润的皮肤。
从耳边传来的电子设备那冰冷的滴答声在空气中扩散开来，节奏越来越快，相隔时间越来越短的声音像是抓紧了心脏一般令人难受不堪。
阳光，透过百叶窗窗叶间的缝隙被分割成了条形，在手背上伏倒，瘫软，如同是某种苍白无力的尸体。
那悬挂在身旁金属支架上摇晃的塑胶袋中的透明液体正挣扎一般的抖动着，液体碰撞在内壁后又留下了众多细小的液珠，如同一纵即逝的叶片上的露珠，在慢慢地滑落着，留下了竖直的一条条浅痕。
双手突然被紧紧的握住，那种透过手腕处传来的扼紧了骨节一般的力度却并没有带来疼痛的感觉，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钻入心肺里的抓挠。
“李医生……”
滴答声依旧在不停地加速着，象征着生命跃动的设备显示屏中的电子曲线上下快速起伏着。
急促的呼吸声开始渐渐嘶哑，从喉结里传来的干涸的颤动声让人感到恐惧。
“李医生……”
阳光，照射在脸上，却是那么冰冷刺骨。
手腕开始不停地摆动了起来，却也是那么僵硬。
“李医生……”
微弱但尖锐的嗓音刺激着耳膜，如刀割一般触目惊心，入骨三分。
那是即将进入死亡的声音，那是生命最后的力量，更是无奈的挣扎与不甘。
“李医生……”
03
李孝文睁开了双眼。
从头顶处滑落的汗珠沁满了整个额头，顺着脸颊落在了已经浸湿的枕套上，留下了一滩深色的印痕，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刺眼。
安静的卧室里回荡着时钟走针时特有的清脆声响，窗外对面高楼上时隐时现的高空警示灯那红色的微光正在视野里戏虐似地闪烁着。
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撕扯着胸腔，那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猛烈收缩膨胀正贪婪地渴求着夜间清冷的空气，急速的呼吸声在耳边清晰地浮现。
“可恶…”
李孝文用力拍打着脸，在黑夜里麻木不仁的面部神经开始渐渐苏醒，传来了敏锐的疼痛感。
在打开床头柜第二阁抽屉胡乱翻找之后，李孝文慌忙地拧开了白色的塑料瓶盖，在手心随意倒出了几颗墨绿色药衣包裹的药片后疯狂地放入口中，连想也没想便吞了下去。
蝉鸣声从窗外突然响起，那种从内脏中发出声音在大脑里不停翻腾，刺激着昏沉发胀的大脑。
打开厕所门后，那张在镜子里充满了血丝的双眼正用力看着他，缺乏睡眠引起的黑眼圈在镜中很是显眼，李孝文突然感觉那或许并不是自己，真正的自己还在睡梦中。
“又是噩梦…”
冰凉的水打在脸上却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清醒，更多的却是那渗入毛孔的凉意和那更加狼狈不堪的镜中的自己。
“混蛋……”
李孝文再次将水放入手心，又立即泼洒在脸上，也不知道究竟重复了多少次同样的动作后，已经被彻底打湿的眉梢在镜中无力地弯曲着，水滴从睫毛上掉落，似乎是在哀悼自己又失去的一觉。
凌晨四点，这是个奇怪的时间，如同镶嵌在体内不可抗力的生物钟一般，恶意地拧好发条然后等待着自己那狼狈的模样。
李孝文在擦干那张湿透的脸后，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充满了凉意的冷空气被猛然灌入肺中，却意外地让人清醒了不少。
那是一个梦境，奇怪却又真实得无以复加的梦境。那些破碎的片景在脑海里不断翻腾然后抛光似地清晰可见，如同幻灯片在快速播放后特有的晕眩感在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而最糟糕的是，原本睡眠质量就不太好的自己从这周以来便一直在这样被大脑中残破的影响折腾折磨，那些被翻开后丢弃在床单上的药品好似被残虐后的尸体，被随意地丢弃在月光里。
最近以来，莫名奇妙的压力感好像被排放在空气里的汽车尾气一样不断被吸入积蓄在腹中，那些奇怪的梦境，异样的走神，以及…
诡异的“跟踪”。
那双每当想起便是一阵发麻的眼神再次浮现于脑海里，那种在角落里窥视的视线，那种在人群里观察的视线…
可她，那张原本美丽景致的脸，为什么…
为什么会跟踪自己？跟踪自己这个完全就没有任何理由可言的自己？每当想到这里问题便会不自觉地打住，如同是迷宫中的死路。
李孝文打开了手机，除开那些广告性质的短信外，作为微信新闻提示符的标题正在眼前晃动着。
徐晋南的尸体，虽然在地铁内壁电视上出现的尸体画面很是模糊，可在手机新闻里那些浓浓的马赛克被删减了不少，李孝文在图片加载的环形箭头消失后看见了一具被切割过后的残尸。
原因很简单，血泊中颈部以上的部分，就这样诡异地消失了，那中明显是以锋利的道具砍下的切面在视野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李孝文很快关闭了手机画面，那种简直是在挑战神经的场面对于即使算是医生的自己而言都很少真正看见。
这便是南城神探，徐晋南最后的结局。
变成一具被斩首的冰凉尸体。
一想到这，李孝文就有种很难受的感觉，那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如灌铅似地压在心脏上，压迫着每一次原本均匀的呼吸。
为了转移注意力，李孝文点开了日历，位于下方作为日程安排提示信息的各种生活琐事让原本好似被压缩的空气也舒畅了许多。
十六号，陪周玲看电影吃晚饭。
在星期日的数字下方，提示着这样一条信息。
不同于排列在前端的各种类似于交付房贷，交付物管费一类严肃的安排，眼前的这一条是自己人生里少有的可以引起期待的插曲。
手指落在手机荧屏中周玲两个字的上方，那种似乎可以透过名字轻抚到对方的错觉却是那么温暖细腻，让李孝文瞬间觉得呼吸也顺畅了很多。
蝉鸣再次响起，依旧毫无睡意归来。
夜，再次漫长而寂静地拉长了原本还算不错的日常，如同高速行驶时地铁窗外被拉长的隧道广告，疲惫，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