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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各取所需 (1)

出乎邵洛的预料,午饭后,导演没有继续拍他吊威亚的镜头,改拍男女主角的戏份,意外之余,他长出了口气,他知道,身体已经透支,再坚持下去难保不会出事。

傍晚收工的时候,一向对他横眉冷对的苏导演居然拍拍他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原来你是蓝小姐的朋友……早说嘛,好好干,我看好你!”

从不正眼看他的编剧也过来说:“小子,你要出头了,蓝小姐交待我改剧本,加你的戏份,”然后似乎强忍着笑意,又说,“鞠大少恐怕要倒霉了,蓝小姐告诉我把他的部分做些改动,譬如掉沼泽地里什么的……”

果然——对他有好感吗?邵洛站在原地静默了一会儿,自嘲地一笑,转身向蓝虞儿那边走过去。

她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工作人员收拾道具,邵洛走到距离她半步远的地方停住,咳嗽一声,轻轻唤道:“蓝小姐。”

蓝虞儿愕然转过身,看见他,陡然迸射出的惊喜羞涩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是你啊……别叫我蓝小姐,听着怪别扭的,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虞儿。”

蓝虞儿又笑了,脸颊有点异样的潮红。

她的确喜欢着自己……这一点毋庸置疑,程昊的话在耳畔回响,他并不觉得利用这个女人有什么不妥,二十一年来,生活教会给他的只有一样——怎样善待自己,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

他勾唇一笑,眸中波光潋滟,就像一池春水缓缓漾开来,走近半步:“今天的事,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距离有些近,似乎感到他的呼吸喷在耳际,蓝虞儿莫名地感到紧张:“没,没事啦,小事而已。”

“对我来说,是很严重的事呢。”邵洛幽深的眼瞳专注地望着她,刻意压低的嗓音透着磁性的诱惑,“明天……你还会来吗?”

明天其实没有蓝虞儿的戏份,但她很快说:“当,当然。”

“那……再见了。”他转身,走出四五步远,回眸冲她一笑,挥挥手。

迅速离去的身体,残留下徘徊在耳边淡雅的气息,脸颊迅速红了起来。

蓝虞儿无法自持地,一直目送他远去的身影。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淡化了,只有他的声音执拗地在脑内盘旋,像个魅惑的魔咒。

渐行渐远的邵洛勾起唇角,讥诮地一笑,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个人还能作为本钱,争取想要的东西。

完全不知道邵洛的所思所想,夜里,蓝虞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他的身影、他意味深长的回眸一笑,呼吸甚至有些困难,揪住枕巾烦恼的想要撕碎什么,翻来覆去,却抓握不到渴望攥紧的东西。

活了二十四年,第一次度过如此郁热烦躁的夜晚。一向对男人兴趣缺缺的蓝虞儿,变成了情绪的俘虏,被爱情捕获,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了喜欢的人。

一连几天,蓝虞儿都会去片场,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她对邵洛的渴望,她的眼光那么灼烈,看不出来的人只有瞎子。

这部戏的编剧不算很有名,但的确有实力,邵洛增加的戏份,扮相都俊美讨喜,相比之下,鞠霆楠就凄惨很多,可以想见他的恼怒,却无计可施,蓝虞儿已经摆明了要给邵洛撑腰。

很快有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迅速蔓延开来,蓝虞儿本来就是个随性的人,邵洛更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只要自己活得舒坦。

两人白日里的交集并不多,偶尔拍戏的间隙,邵洛会和蓝虞儿说几句话,蓝虞儿就会欢喜一整天。

“你最近很忙?”

好多天没有去诊所,当然会从秦艾那里听到这样的问话。

“还好吧。”蓝虞儿笑了笑,虽然胸口满涨着想要找谁倾诉的情绪,但又想把那样的感觉,当做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秘密。

有关邵洛的事,暂时不想告诉秦艾。不是想故意隐瞒什么,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生,整天围绕着个男孩子打转,并不是值得炫耀的事。

秦艾面前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新型的mp4,蓝虞儿好奇地随手拿起来把玩:“我还以为你很排斥时髦的东西,像考古学家一样越古老的越喜欢。”

她按下播放键,沙沙的声音传出来。

秦艾猛地站起来,从她手中飞快地拿走mp4,动作近乎粗鲁。

蓝虞儿愕然抬眼。

秦艾关闭了还在沙沙响的mp4,勉强一笑:“是患者不小心落下的,我们还是不要动比较好。”

早就知道他是个迂腐的人,蓝虞儿不在意地耸耸肩。

这时,手机的和铉铃声响了。

蓝虞儿随手接起来:“赵导演啊……”

Star bright的赵导演是资深名导,他导演的很多部片子都获得了票房和口碑双丰收。

这次,有部新戏开拍,其中有个角色他觉得很适合蓝虞儿,盛意拳拳邀请她参加。

简单聊过几句,蓝虞儿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跟她在一起时间久了,秦艾对娱乐圈内这些响当当的人物多少有点了解,纳闷地问:“你不是很喜欢赵导演的戏吗?怎么会拒绝他?”

“我只是讨厌这部片子的名字。”

“嗯?”秦艾疑惑地望着她。

“《铁窗泪》,”蓝虞儿抱膝坐起来,闷声说,“这辈子我都不想和监狱有任何瓜葛。”

她的语气有点古怪,闷闷地,仿佛拥堵着什么,秦艾诧异地打量她。

蓝虞儿很快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跳下床,眉眼弯弯、笑嘻嘻说:“你什么时候收工?我饿了,我们去吃火锅吧。”

她的神态和语气都很轻松,好像刚才的异样只是秦艾的错觉。

看了她半晌,他才慢腾腾应了一声:“好。”

三个月后,和邵洛一起跑龙套的戏正式杀青。

蓝虞儿第一次出现在庆祝酒会上。

围绕着她的人很多,她却总是心不在焉,视线不停地追逐着邵洛。

即使现场俊男美女云集,他依然是最闪亮的那颗星,对所有人都客气而礼貌地微笑着,得体地应酬眼前的每个人。

那一刻,蓝虞儿骤然醒悟到,他的确有成为巨星的潜质,只不过,她的助力会让他走上一条铺满鲜花的捷径,而不需要像很多人那样披荆斩棘。

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蓝虞儿才过去,佯作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嗨。”

他旁边围拢的人马上识相地礼貌着散去,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邵洛从身畔经过的侍者手上拿了杯酒给蓝虞儿,微笑:“你真是我的幸运女神,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杀青酒会上注意到我的存在,跟我搭讪。”

他笑得很纯真,瞳色却暗沉沉的。

“幸运女神——这个形容很有趣,我接受了。”蓝虞儿笑着问,“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邵洛艰涩地笑,浓黑的眼底闪过悒郁的色彩,“继续打散工吧。”

“打散工接不到好角色,没前途的。”

“那个……不是我能决定的。”乌黑的头颅低垂下来,薄薄的嘴唇轻轻抿成一线,邵洛信手拈起身畔盘子里做装饰的蓝色雉尾花,在手心里把玩着,“我有参加《落日繁花》的试镜,导演好像不大满意……”

“哦?”蓝虞儿停下喝酒的动作,惊讶地望着他。

《落日繁花》正在甄选演员,她当然知道,导演郑振斌算是个一线导演,从前拍电视剧不得志,五年前改行专拍电影,居然在国际上拿了两个大奖,从那以后声名鹊起,她只是意外,邵洛居然会对那种具有浓厚人文和怀旧气息的影片有兴趣。

“我喜欢它的布景。”

“唔……”蓝虞儿不解。

“就是作为道具的那些老房子,很漂亮,看起来很沧桑、很有韵味……”邵洛解释道。

《落日繁花》的故事背景定位是二三十年代的江南古镇,那里有很多保存完好、古色古香的民宅。

“不过……大概没什么希望,我连经纪公司都没有,他们找群众演员也会在当地直接找……”他泄露出点点苦恼的眼神。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蓝虞儿思忖,段振斌虽然不熟,毕竟也见过几次。

邵洛默默瞅着她。

“我帮你想想办法。”蓝虞儿笑了一下。

邵洛还是一直看着她。

“我脸上有东西吗?”蓝虞儿奇怪地问。

“我们出去谈谈吧。”他忽然说。

庆祝酒会在这家酒店的八楼,邵洛带着蓝虞儿乘电梯直接上了顶楼,那里有一个很大的露台,酒会里的人都在把盏言欢,没人留意到他们的离开。

“你要跟我说什么?”每当跟他在一起,蓝虞儿就有点紧张,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就更加紧张。

“你为什么总是帮我?”邵洛站在露台外眺的栏杆旁,倚着栏杆吹着风,他是个相当精致的男孩子,站在栏杆边吹风的样子更是风姿翩然。

“……”

“你喜欢我,是吧?”

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蓝虞儿陡然胀红了脸。

邵洛转头,凝视着她。

蓝虞儿赧然地犹豫半天,还是老老实实点头承认。

“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呢?”邵洛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只是显得有点漫不经心,还有点困惑不解。

喜欢他什么?蓝虞儿歪头思忖,想起第一次在诊所见到他,那一瞬间的惊艳,和念念不忘,迟疑着说:“也许……因为你长得帅。”

“这样啊,我不会永远年轻帅气的……”邵洛嘀咕着踢了踢身前的栏杆,有些烦躁似地抬起头,“我们交往吧。”

蓝虞儿整个人像被闪电劈中一样,动弹不得。

比被他直接说出自己的心事还要惊讶,不能否认,心里陡然翻涌上来的狂烈惊喜。

邵洛看了她一会儿,脸上烦躁的表情慢慢散去,露出清新欢快的笑来,瞳子熠熠生辉,朦胧的夜色中,他的周遭仿佛荡漾着软绵绵令人心醉的空气,蓝虞儿的心倏地飞上天空,搅乱了暗乎乎的云层。

她活了二十四年,在他面前却总是像个笨蛋,她从来没有这么心无旁骛地喜爱过一个人,恍若情窦初开的小女孩。

邵洛对她来说,实在太美好,这样从天而降的幸福,美丽得让她觉得不真实,似乎一个五彩斑斓的硕大肥皂泡,折射出绚烂瑰丽的流光溢彩,不停变幻出美丽的图案。

夜色沉沉,映得他一双眼瞳静水汪汪,邵洛走近几步,拉住她的手。

像他的人一样,他的手掌带着微微的凉意,蓝虞儿慌乱地轻轻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也就由着他握着。脸颊涨得通红,脑子里不期然地闪过一句话,“手凉的人没有人疼。”她摇摇头,暗自嗤笑自己的无聊,

邵洛转头,静静看着楼下的景致,车水马龙、霓虹灯闪闪烁烁,幽蓝夜空的星星也闪闪烁烁,分明是繁华喧嚣的闹景,却泠泠地透着一股静谧的清冷,“只是,我是个不懂爱也不会爱的人。”沉默了良久,他低喃。

蓝虞儿讶然。

他笑了一下,“因为从来没有被爱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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