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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苏秦的家乡就在洛阳城东边不远的村落里,据洛阳城大约五十多里,现在看来距离虽然不远,但是在那个时代,因为交通不便,且农村家庭人人自给自足,不需要到城里购买商品,所以也少有村民到城里去无事闲逛的。苏秦走了一个下午,才从洛阳走到家里,当时天色已晚,在田间劳作的乡邻都已经回家歇息,苏秦趁着昏沉的天色,急忙跑回家中。心想,自己在外面走了三年,如今依旧原模原样的回来,如果被邻居看到,自己还有什么颜面!这样想着,人早已来到了院外。苏家的院子是用地里的茅草搀和泥土堆砌起来,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围墙的许多地方都已经倾塌。苏秦站在庭院之外往里望去,见房门紧锁,并未有人出来,只有屋里的油灯在窗子上映射出焦黄的亮光。苏秦在庭院外面徘徊许久,“进去吗?我该如何面对我的母亲,告诉她我又一身精光的回来了吗?”苏秦始终放不下的心结,就是绝对不能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失去颜面,否则,这将又是一次让自己的母亲小看、责骂自己的机会。“不行,我绝对不能就这样回来。我当初与母亲负气出走又是为了什么,现在绝对不能就这样回来……”

房门“吱”的一声开了,接着从屋里走出一个年轻男人,那人端着水盆将水泼在庭院之中。正在他将要回屋之时,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正在院外来回走动,年轻人恐怕是盗贼,不动声色的从门前抽起一根木棒,踮着脚走到院门旁边,朝那人猛然喝道:“何人在此,想要偷东西吗?”苏秦正在徘徊犹豫之中,突然间听到有人在旁边大喊一声,不禁被吓得猛一哆嗦。急忙回头去看,却正见那人手拿木棒朝自己打来,苏秦急忙之中定眼去看,认的是自己的二弟苏代,于是赶忙喊道:“二弟,是我,大哥啊。”苏代一听是苏秦,急忙挽回手中的武器,但是刚才动作甚急,来不及收回手中的木棒,只听得“哎呀”一声,木棒早已经打在了苏秦的脑门上,顷刻间疼的苏秦蹲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脑袋,眼泪直流,嘴巴“嗷嗷”直叫。苏代见打错了人,赶忙扔掉木棒,蹲下扶着苏秦,连忙叫道:“大哥,怎么是你,真是打错了,我以为是小偷要来偷东西哩。”苏秦此时也顾不得争辩,只是一个劲的捂着脑袋,“哎呀、哎呀”的叫唤。

此时,屋里众人听到门外有人叫喊,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纷纷出来看个究竟。刘老夫人、苏历、并几个媳妇儿都站在门外,众人齐口八舌的喊话,都问苏代发生了何事,何人在院外喊叫。苏代见家人都已出来,于是说道:“老三,快过来,扶大哥回家。”又朝刘老夫人喊道:“娘,是大哥回来了。”众人听说是苏秦回来了,苏代苏历的媳妇儿吴氏李氏说道:“大哥回来了,怎么这般样子?”苏代说道:“还不是我刚才误认作是贼人小偷,拿木棍将大哥打了。”王氏听说是丈夫苏秦回来了,刚才还一脸紧张的样子顿时转为喜色,如今又听说丈夫被木棍打了脑袋,心中又心疼万分,急忙跑过去看个究竟。此时苏秦已经在众人的搀扶下进了庭院,众人将他扶进屋里,七口八舌的问东问西。王氏问他伤的疼不疼,打在哪里了,怎么还长了一个大包。两个弟妹问他在外面三年,可是发达了吧,挣了多少钱财回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问东问西,唯一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刘老夫人,只见她面色严厉,像是要爆发的火山一样,专等众人的喧嚣声停歇下来之后猛烈喷发一样。苏秦顾不得众人的询问,抬头看了看母亲,见她站在旁边盯着自己,心中忐忑不安,叫道:“娘,我回来了……”苏秦本想打声招呼,但是话到嘴边,突然有一种想要痛哭的欲望冲上喉咙。刘老夫人沉默着望了儿子,过了好久才冷冷的说道:“你还知道回来,你不是看不起咱家这一亩三分地,想要出去闯名堂吗?怎么,现在头破血流的知道回来了吗?”苏秦先前已经预测到母亲会责骂自己,本来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是经过这一阵慌乱,如今真正被母亲骂到,还是忍耐不住,心里甭提有多憋屈了。眼泪直唰唰的在眼圈中打转。刘老夫人看他这个模样,便不再言语,回身到自己屋里打开箱子,拿出一个白色小瓶回来,对王氏说道:“拿这个给他擦擦伤,看他以后还出不出去。”王氏接过药瓶,扶着苏秦在他脑袋上抹了点药粉。

刘老夫人让王氏做了些吃的端给苏秦,自己继续坐在油灯下做她的针线。苏代苏历两家眼见已经没事,也都纷纷散去,回到自己屋中歇息去了。屋里只有刘老夫人和王氏并苏秦三个人,王氏坐在桌旁看着苏秦,觉得他相比三年前憔悴了许多,清瘦了许多,又见他头上的伤仍然没有消肿,忍不住心疼道:“看你,这三年出去,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没等苏秦搭话,一旁的刘老夫人冷笑道:“他在外面享福了,哪有什么苦吃,还看不上我们农家人的伙食哩。”苏秦知道母亲还是恼怒自己私自外出,气还没消。于是一边吃饭,一边赔罪道:“母亲,是孩儿错,惹得母亲生气了,您就原谅我吧。”旁边的王氏也跟着劝说,刘老夫人头也不抬,只一个劲儿的摆弄着自己手中的针线,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如今你也该清醒清醒了吧,我们家世代为农,这样安安分分、平平安安的多好,非要出去创什么名堂,这可好,明堂没闯出来,脑袋上到闯出了个大包。”刘老夫人这一说,虽然是气话,但是也说的苏秦和王氏忍不住发笑,连刘老夫人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三人又说了些事,眼看天色已晚,个人回到自己的屋里歇息去了。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苏秦离家三年,单独留下王氏在家中独守空房,虽然整日间陪着刘老夫人日间下地劳作,夜晚做些针线,其中辛苦自然不用多说。但是女人心性,夜半之际一人独守空闺,无聊寂寞之时,又是多么想要有人陪在自己的身边呀。如今苏秦回来,王氏心中甭提有多高兴。当晚二人回到屋里之后,王氏坐在床头,手中仍然摆弄着针线。苏秦关上门栓,来到床边坐下,一手从后面揽着王氏的腰,将她紧紧的搂在自己怀里。两人虽说是多年夫妻,但是三年不见,王氏自然有些羞怯,她满脸通红娇羞之极,也顾不得摆弄手中的针线,将它随意的扔在床边,任凭苏秦将她搂入怀中。

翌日清晨,苏秦和王氏早早的起床和家人相见,众人吃过早饭,苏秦与苏代苏历三人下地劳作去了,几个妇人留在家中做针线活儿。吴氏笑道:“今日嫂嫂打扮得更加漂亮喽……”王氏问道:“怎么更加漂亮了?”李氏笑道:“嫂嫂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不是,如今大哥回来了,嫂嫂也该滋润滋润了……”说罢,两人哈哈大笑,王氏见两个弟妹在揶揄自己,脸上顿时羞得通红,骂道:“去你的,两个浪蹄子,没大没小的,跟嫂嫂也开这种玩笑。”吴氏笑道:“嫂嫂莫怪,千万不能生气。”李氏搂着王氏的肩膀说道:“她才不生气呢,她高兴还来不及呢。”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

且说苏秦跟着两个弟弟下地干活,虽说他平日里不爱劳作,在家之时也是能懒则懒,但是毕竟是农家子弟,真要干起活来还是十分迅速的,并不比两个弟弟差多少。三人在田里劳作了一个上午,累得满头大汗。两个弟弟见大哥不同往日,心想,大哥平日里最不爱干的就是这农活了,今天可怎么转了性了。莫非他真在外面吃了许多苦,安心在家生活了?其实,苏秦并未打消到外面谋取差事的想法,只是现在回来暂且安顿一下。再说,自己也并未想好要到哪里去谋取差事。如今最好的安身之所,就是留在家里,总好过在路上颠簸不定。

且说此时楚国怀王当政已经多年,楚国国势江河日下,怀王整日间都与宠姬郑袖在后宫饮宴娱乐,朝政又有靳尚等人把持,弄的整个朝廷乌烟瘴气,混乱不堪。

却说齐国国君齐宣王,虽然赶走了孙膑和田忌二人,大权独揽,但是其为人也颇为勤政,在其多年来的治理之下,齐国国力也冉冉上升。然而,当初齐国侵占燕国的图谋受到列国的挫败,宣王眼看向北扩张的计划已经无望,一时之间也没了前进的目标,眼看着自己继位多年,却一事无成,心中焦急不堪。

一日散朝,宣王单独留下邹忌,命人将其带到偏殿,说道:“寡人即位为君以来,虽然勤劳国政,国富民强,但是天下纷争何日能止,如今齐国人口日多,土地短缺,寡人想要开疆拓土,开拓我齐国的疆界,不知邹卿可有什么良策?”邹忌道:“大王,如今我国国家强盛,百姓富裕安康,列国不敢窥伺我国,我国虽然居于东海,但是百姓也足以自给,大王还有什么可忧愁的呢。”宣王见邹忌并不主张自己打开战端,忍不住说道:“俗话说,为君之道,一文一武。如今国家内政清明,唯一让寡人心有不足的就是没有武功之盛,如此一来,称霸诸侯便名不符实。”邹忌心想,大王这不是误解了文武之道的道理了吗,于是说道:“大王,古人云,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说的是文重教化,武在除恶。如今并无恃强凌弱,互相侵吞的诸侯恶霸,大王又能向谁发兵呢?”宣王道:“这寡人不知,你给寡人找一个。”邹忌听了宣王这话,暗暗叫苦,心想,大王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发动战争了,这可如何是好。宣王见邹忌坐在那里半晌不语,忍不住催问道:“邹卿,快说,哪个是恃强凌弱,祸乱百姓的诸侯?”邹忌见宣王催问,只得说道:“大王,这北边的鲁国,素来以仁义立国,保持周公当初传下来的礼仪。如今国势虽然日渐衰落,但是国君也并无过错。若是攻打鲁国,名不正言不顺,定会惹来众诸侯的非议。”宣王道:“那赵国如何?”邹忌沉思半晌,言道:“韩赵魏素来是四战之地,民风强悍,若是与之发生战争,恐怕未必能胜。”宣王见邹忌说鲁国和韩赵魏三国均不能攻打,心中有些不满,冷冷说道:“邹卿说四国均不能攻打,莫非让寡人远隔千里去攻打秦国去吗?”邹忌摇头说道:“秦国路途遥远,也不便攻打。”宣王冷笑道:“爱卿说来说去,仍是一个不打。”邹忌见宣王脸色不悦,心想,大王如今急于要显示自己的战功,做臣子的如何能阻挡得了。于是说道:“还有一国。”宣王刚才听了邹忌之言,本来已经灰心至极,如今听说还有一国可以攻打,顿时转怒为喜。急忙问道:“是谁,快说。”邹忌脱口说道:“楚。”宣王听说邹忌建议自己攻打楚国,顿时大惊失色。像是没听清楚一样,又问了一句:“谁?”邹忌仍然是淡淡的重复了一句——“楚”。想也难怪,楚国自从立国之初,就民风彪悍,以蛮夷自称,不与中原各国为伍。周朝分封的八百诸侯,光是楚国就侵吞了一半。就连周朝天子当初被楚人用计沉于江底,中原诸侯也无人敢去声讨。而南方的吴越之国,虽然称霸一时,最后也都被楚国一一消灭。因此,中原各国诸侯虽然想要称霸,也是关起门来自打自的,谁也不敢触楚国的眉头。如今邹忌让自己发兵攻打楚国,宣王大惊失色自然也在情理之中。邹忌仍然是一副淡定平缓的表情,面色不动的说道:“大王,如今楚王沉溺后宫,整日与宠臣后妃宴饮欢乐,多年不理朝中政事,国家朝政混乱,又无强人能够重整朝纲,百姓苛捐重税,怨声载道。大王若是想要树立赫赫战功,楚国就是再好不过了选择了。”宣王听了邹忌这番言论,虽然觉得他说的也颇有道理,但是始终有所顾忌。说起话来也吞吞吐吐起来,丝毫没有了当初的豪情。“这、这,寡人得,得好好,好好想想……”。邹忌见宣王迟疑不决,料想宣王应该着实被他这个建议给吓着了。但是在邹忌看来,国家不战则已,若是真要发动战争,如今楚国恐怕也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只是宣王志大才疏,是否能够看到楚国如今有可攻之处,进而破除心中对楚军的恐惧,自己也毫无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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