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丰盛的大餐在你面前,你却饿着肚子只能闻不能吃。
季阿远站在纳兰容身后,小眼神瞄了又瞄。
任纳兰容平时再怎么稳如泰山,也抗不住身后那如狼似虎的目光。
纳兰容夹起一筷子牛肉,“想吃?”
季阿远猛地点头,“想。”
纳兰容将牛肉放进嘴里,咀嚼咽下,“味道不错。”
季阿远小眼神有些发直。
纳兰容又夹起一筷子特别手法腌制好的金针菇,“想吃?”
季阿远慢慢点点头,“想。”
纳兰容尝了一口,“的确不错。”
季阿远小眼神有些幽怨。
纳兰容端起一碗皮蛋瘦肉粥,“想喝?”
季阿远故作淡定地摇摇头,“不想。”
纳兰容脸带惋惜,“不想么,原本想赐一碗给你来着。既然不想,那便算了。”
季阿远嘴角一抽。
盯着那碗只尝了一口便被放下的皮蛋瘦肉粥粥半晌,季阿远鼓起勇气道,“王爷,如今虽说在当今圣上英明领导下我们迎来了当今的太平盛世,可是有些偏远地方还是经常吃不上饭的。”
纳兰容道,“哦?”
季阿远道,“王爷只是一人用餐,却准备了那么多人份的饭菜。”
纳兰容挑眉,“嗯?”
季阿远目露忧伤,“想想此时在那偏远地方经常挨饿的百姓,王爷此举实在是大大的浪费。”
纳兰容微笑,“然后?”
季阿远诚恳建议道,“浪费饭菜可耻,不如奴婢帮王爷解决掉吧。”
好一个浪费饭菜可耻。
纳兰容眸色微深,“本王就允你这一次。”
这王府的早餐自然要比外面的要强上百倍,酱了汁的牛肉,青白分明的小葱拌豆腐,腌制金针菇,蒜瓣海带,一小盘花生米,旁边还有颗粒饱满晶莹剔透的米饭,香气扑鼻的皮蛋瘦肉粥和紫菜汤。
季阿远努力吞咽口水,拿起筷子飞快地夹了一块牛肉,“那王爷我就不客气了。”
纳兰容刚想开口吩咐下人再拿一双筷子进来,就见季阿远一脸生怕他反悔似得模样拿起桌子上唯一的那双筷子吃了起来。
纳兰容缓缓道,“那是本王的筷子。”
季阿远闻言一顿,抬头时万分惊恐,“难道王爷患有会传染人的疾病?”
见纳兰容脸色不善,季阿远迅速改口道,“就算王爷患有疾病,奴婢也不怕。奴婢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
然后犹豫地递出筷子,“要不还给您?”
纳兰容几乎是咬牙挤出来两个字,“不用。”
季阿远迅速收回筷子,低头继续开吃,“那王爷快吃啊。”
纳兰容面无表情道,“季阿远,你以前有没有听说过祸从口出这句话?”
季阿远老实道,“听说过的,不过奴婢一直不太懂。祸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从人口里蹦出来,难道是胃里的隔夜饭或者人的唾液?”
纳兰容沉着脸放下勺子,忽然没了吃饭的胃口。
“德阳。”
门外传来应声,“小的在。”
“摆驾去皇宫。”
“是。”
季阿远眨眨眼,“王爷您不吃了?”
纳兰容起身,答非所问,“你不必跟着。”
季阿远咧嘴一笑,“是,王爷。”
季阿远悠闲地靠在水池边,美人王爷的寝居院子都有专门的下人打扫,而书房平时是不准下人入内的。
纳兰容不在王府时,季阿远也不清楚自己该干什么。管家让她老实呆着等王爷回来只伺候王爷就行。
这活倒也轻松,纳兰容不喜别人碰触他的身体,伺候穿衣什么的平时都是那个叫德阳的书童在做。
想来想去,也不懂那个美人王爷将她放身边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打算。
季阿远将鱼食撒进水池,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御花园。
纳兰晟挥手示意周围的宫女和太监退下,然后坐在桌边,看着对面两人中的五弟,“这次西域贡品被劫太过蹊跷,右丞又极力推选阿容你去解决这件事,摆明了有问题。”
纳兰容抿了一口茶,茶入口中香气极淡,却久久不散,“西域近几年蠢蠢欲动,边界暗里又驻扎了不少军队,这次潍县的事若解决不好,很有可能给那些好战分子一个借口。”
旁边的秦淮和悠闲地把玩着扇子道,“咱们等了那么久,右丞刘盛那老贼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纳兰容给两人的茶倒了七八分满,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所以这次的事我必须亲自去。对了,此次去潍县,皇兄你有什么让我捎的么?”
纳兰晟顿了顿,“不必了。”
纳兰容道,“当年你跟陶姑娘分开也是迫不得已,如今你帝位巩固,何不将她接回来呢。”
纳兰晟握紧茶杯,目光微暗,“那个女人和右丞那边的势力一日不除,我便不会和阿夏在一起。”
秦淮和轻摇扇子,故意说道,“你就不怕她真的忘记你,嫁作她妇么?”
只听“啪”的一声,茶杯应声而裂。
纳兰容皱眉。
秦淮和收扇。
纳兰晟脸上风淡云清,“她敢。”
季阿远一动不动地靠在墙上,脸色痛苦。
“说,人在哪里!”声音特别低沉特别恐怖。
季阿远惊恐道,“壮士饶命,奴婢刚来王府不久,根本不认识什么穆七王八之类的。”
“你才王八呢,你全家都是王八!”大概太气愤,声音一下子变得纤细。
季阿远无奈地看着眼前长得粉粉嫩嫩的“壮士”,“壮士”耳垂上的耳洞痕迹清晰可见。
季阿远现在在王府的中庭院里,平时这里人来人往,下人很多,可是此时一个个都不见了人影。女扮男装且能在王府自由出入,下人避开绕行的人,又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季阿远只想到了一个人。
十公主,纳兰水珠。
纳兰水珠看了一眼眼前惊慌害怕的侍女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把短刃拿开,走到一张石桌坐下,一脸的郁结。
这位十公主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被保护的很好,季阿远心里千回百转,脸上却仍是惊恐之色。
“喂,你是新来的?”纳兰水珠托着下巴打量眼前比自己高处一头的侍女。
季阿远点点头坐在对面,既然纳兰水珠女扮男装来到王府,又不想挑破她自己的身份,季阿远乐的不去管什么礼节。
“那个你有许配之人么?”
两人默默坐了一会儿,纳兰水珠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季阿远嘴角一抽,“没有。”
纳兰水珠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脸上一片破釜沉舟的壮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可以说不想听么,季阿远默默思索现在离开的可能性有多大。
纳兰水珠低着头,把玩着手指,看起来有些紧张,“是我的一个朋友的故事。”
季阿远心里自动把朋友的故事转换成十公主的故事。
“她出身很好,家里人很宠爱她,她想要什么周围人都会争着给她。”
“我朋友一直过得无忧无虑的,可是有一天她被家里的仇人绑架了,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很久很久,就在她觉得自己可能就那样死去时,有一天终于有人把她救了出去。”
纳兰水珠小脸有点红,“那个人出现的时候,我朋友觉得那个人就像姑姑常说的天神一样,以一人之力挡百十人,硬是将我朋友救了出去。”
季阿远听到这儿,几乎想到了下文。
果然,纳兰水珠说道,“我朋友喜欢上了那个人,那个人如她所愿成为了她的影卫。”
“我朋友每天都很开心,因为那个人就在她身边,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朋友到了出嫁的年龄。她的母亲给她定了一门说是门当户对的亲事。”
“我朋友不想答应那门婚事,于是她便跟那个影卫表白了,并希望那个影卫能带她走。”
季阿远了然,看样子那个影卫并没有答应。
纳兰水珠咬住下唇,“可是那个人拒绝了我朋友,我朋友觉得那个人明明也是喜欢她的,为什么要拒绝她呢?”
季阿远试着说道,“可能他觉得身份配不上你朋友?”
纳兰水珠想了想,“可是我朋友并不在乎在乎对方身份啊,她喜欢的是那个人,又不是其他的东西。”
季阿远不语。
纳兰水珠见季阿远不说话,急道,“喂,你说怎么才能帮助我朋友?让她摆脱掉那门婚事,并且也能让那个影卫接受我朋友?”
这是要做兼职媒人的节奏么。
季阿远叹气,起身行礼,缓缓道,“公主,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
纳兰水珠呆了呆,道,“你……”
季阿远叹气,“公主,奴婢是帮不了您的,不是愿不愿的事,而是没有能力帮忙。”
纳兰水珠脸色一白,握紧粉拳,“你,你知道我是公主……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不等季阿远回话,纳兰水珠眼泪便刷刷地下来了,“我是真心喜欢那个人的,我想嫁给他,不想嫁给别人。”
季阿远头疼,“若是那个影卫并不喜欢公主呢?”
纳兰水珠毫不犹豫道,“那我便努力让他喜欢上我为止。”
季阿远微微惊讶,这十公主的敢爱敢恨,在皇族这性子可不多见。
季阿远脑子里像是想到了什么,环顾一周,“那个影卫现在也在这里?”
纳兰水珠撇嘴,“在,可能也不在。”
季阿远好奇道,“啊?”
十公主愤愤道,“他又回到我五皇兄手底下做事去了。”
季阿远怔了一下,“又?”
纳兰水珠惊讶道,“咦,我没说过吗?他之前是五皇兄手下的影卫之一,后来被我硬要过来的。”
季阿远呆滞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