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凌云,你爷滚了就别回来了,咱想你的心受不了折腾……副队,祝一路顺风!”
池凌云对山西武警特警队最后的印象停在这条别扭鲜明又刺眼的横幅上,当时,因为父母压力而必须军官转正的池凌云在原队长老何的陪送下,动作麻利地走出了办公大楼,直奔警队大门口,即将奔赴新环境。老何一如既往的语重心长,一如既往的句句中矢,却没有一如既往的严气逼人。
池凌云感觉得到那熟悉陈练的语气中的一丝离别,不明显,却也不淡。他听着对于他在新环境中行为的告诫,眼里快速而细致地映入部队的一砖一瓦,仿佛要把操场上每一个因训练而磨出的凹凸扫描下来,备份,让以后可以重复回播曾在这里流过汗水的每一个画面。
他的队友们十分钟前就站在那操场上给他举行了简单的告别仪式,没有过多的言辞,和平时列队一样锐利而严肃,于是他满意地交代了几句,便让他们解散了。
“有空就回来,没空就不勉强,以后怎么走就自己看着办了,我……”
池凌云第一次见到队长犹豫,平时老何说话都目标明确,直截了当。不过他也明白这次情况特殊,毕竟相处了也三年有多,是块石头都有感情了,何况他在老何的带领下也多次出生入死。战友间的这些情谊不是轻易的离别或无情的时间就能冲淡的,反而会因为这些而更变珍贵,唯一,更不可复制。
“队长,我知道的。谢谢您的教导!”池凌云立了个标准军姿,像旗杆般挺直,眼眸深不见底。老何点点头,嘴角的弧度拉大,紧接着示意他往前。池凌云心底镇了镇情绪,往大门口迈出去,后面随即传来乱而急切的呼喊。
“副队……”
“池哥……”
“少校大池……”
池凌云一回头,整个特警队的队友都涌在了办公楼的二楼走廊了,一条红艳艳的横幅被拉开,黄灿灿的一行大字列了出来。
“池凌云,你爷滚了就别回来了,咱想你的心受不了折腾……副队,祝一路顺风!”
池凌云一愣,花了两秒钟才抓住那句话的重心,他的脑部迅速对比他意识最模糊那次抓住重点的时间——才一秒半。那时他带队友攻到枪支走私犯的最后一道防线,自己却因掩护队友而肩部中弹,在失血过多,将近休克的情况下,他藏身的角落突然飞来一手榴弹。
池凌云当时花了一秒半钟时间才抓住眼前的情形,紧接着迅速条件反射,一脚把滚到身后的手榴弹踹了出去,要是晚零点一秒都找不着人了。可是这个时候,身处安全环境中的他,竟然花了两秒钟时间才弄明白眼前的情况。
那横幅上的话语用的是他的调调,霸气无赖又不可抵抗,俨然一副你有理你滚,你滚就滚远的气势。平时私下和队友们相处的时候,池凌云就是这副德性,但大家都不敢驳他,只能默默不愿也愿了地受着。他却没想到今天大家敢学他说话,心想他都还没走出这门口,这帮小子就反了,可是他又明白那是众队友对他这个副队长离别的最深不舍,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他转过脸看了看老何的表情,难得一见的温和。他又转回头盯着那横幅和队友的脸,心头温热,喉咙有些刺痛,但还是忍住了。他举起张开的右手,做了个收拳紧握,拇指朝自己的方向,露出个微笑。那边二楼上瞬间就安静了,都伸出了左手,紧紧地握紧,个个脸上都哭丧着脸。
这个手势是池凌云和队友们的暗号,行动中遇到特别危险的时刻的时候,他就会摆出这个手势,示意情况全在他掌握,别人不能插手,有所有后果、危险都他揽起来的意思,也有即使牺牲,也只能牺牲他一个,谁也不能乱来的意思。
这个手势被用到的次数不多,因为老何和池凌云没有让那样特别危险的情况常出现,但这个时候,池凌云突然感觉队友们的感情甚至比最危险时刻的感情还要深,还要难以让人承受。
于是他要求大家都收了这种感情,所有的离别或不舍,都应该由他承受,毕竟提出离开的是他,唯一装出不在乎离别的也只有他。幸好,队友们都做出了接受的手势,他还真怕有人不配合,那样的话他也许当着大家的面就泪流了。
那样的场景他还不能想象和接受,毕竟从鬼门关回来的那次见到病房里个个抱头哭泣的脑袋的时候,他也没有哭,他一直是那个坚强不摧,风趣也爱耍坏蛋的副队。
池凌云没给太多时间自己细看每一个队友的表情,正式敬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老何在身后的叹息在他心头弹起一缕尘,轻而混浊,只是他安静地背对了身后的一切。
他对未来没有过多憧憬,他生涯中最高峰的时光已经在武警特警队里度过了,那种出生入死、千钧一发的危险时刻不会再重现,外面的社会又到处歌颂着理所当然的和谐。他的生活将恢复平淡安静,就像抛物线的后半段那样,曲线往下,而转业到地方工作其实就是变相的降职,虽然警衔没有降,虽然他也毫无怨言,因为父母。
池凌云没想太多,只是算计着在火车上要度过的无聊时间,还有设想一下即将入驻的警队和警队所在那个城市的情况。那是湖南省内的一个地级市,叫招城,在他家乡隔壁,但他没去过。他有在网络上搜过相关的资料,只知道很少、也很官方的一部分内容,人口、面积、工农业建设等,那些对他来说无关痛痒,他不相信表面资料,只相信实地调查后的真相。
所以,在火车上的时候,他没有多想,尽量和旅客闲聊,转移注意力。当然,和人瞎扯这种事情对于池凌云来说真是小菜一碟,一个小时不到,整个车厢的人都认识了他这个穿着警服的帅少校,有几个警察控的少女还特意跑来和他搭话,一副好不花痴的表情,乐得他心头开花。但是,对于池凌云来说,女人还是个新鲜物种,而且是他捉摸不透的物种。
在池凌云的世界中,女人是稀缺动物,他唯一熟悉的女人是他妈,可惜的是池凌云他妈是军人出身,不知道什么道理就成了女人中的男人,给他的女性滋润少得可怜巴拉也算了,脸孔还多是板着的。尽管池凌云他爸也是军人世家出身,但好在他爸是个风趣幽默的人,很懂得调节家庭气氛,才没有让他的童年感到家庭冰冷。
也正是因为受到父亲的影响,池凌云从小就学着哄他妈开心,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结果有点黄掉了,现在的他嘴皮子可以耍到春晚舞台卖笑,外加达人秀问鼎。当然更多时候,他还是喜欢在心底观摩周围的每一个人,然后一眼看穿,像狙击的感觉那样,瞄准了就偏不了。
可是回到女人这个话题的时候,池少校的嘴皮子功夫没办法不失效,虽然不会恐怖到功力全无,但绝对是大打折扣了。这时候在车厢中的他,极不自然地吹着自己的经历,眼前几个小美女们像看猎物一样看着他。
幸好他的经历还算吸引人,幸好小美女们都一副专心听侃的表情,才让池凌云本有点心虚的情绪渐渐散去,也不禁心里感叹这陌生的女人竟比队里那群家伙好搞定,结果越聊越欢。但这样陌生的谈话场景不免让他回忆起除了他妈以外他所接触的其他女性。
他心酸地回想了一下,发现除了小学、部队和警队里的医疗队里有和女性接触过以外,他还真没有接触过女性了,除非算上路人甲乙丙,那也只是寥寥几个。池凌云从小住部队长大,小时候天天见到刻苦训练的兵叔叔,等到他成为兵叔叔的年龄的时候,他被送到了男子学校念中学。
理所当然地,他在青春期没有接触到任何同龄的女性,在他连心动的机会都还没找到的时候,又考上了国防科技大学。大学里倒是有女同学,可是他光信息系里还真的一个女的都没有,这下他也承认了他的生活是悲催的,阴阳不平衡得极度可怜。
可是那时候他也只是空叹息而已,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没有女人的世界,而且在那世界里游刃有余,还洋洋自得。后来的后来,池凌云特招入伍了,还一度感叹过他一直活在男人堆里,怎么就没有喜欢上兄弟呢?
据说那话被传了好远,好在没传到他父母耳中,可惜传到了慕名者的身旁,那才是最要命的。那段时间,他经常受到未知名的兄弟们的示爱,从训练道具到宿舍的水杯,都被用来塞过情书信物,各种示爱求交往的方式吓得他一度脸红耳赤。
那是池凌云不堪回首的一段时光,他后来只好把话改了个方向,感叹他的世界怎么就没有女人呢?那话传得远不远倒是不知道,只知道各式关于的女人这个话题都哄涌了过来。女人难缠,动不动就闹脾气,变脸的速度绝对比子弹的瞬时速度要快,而且女人不讲道理,因为男女思考的方式不一样,男人绝对不能和女人理论,要么装孙子,要么把女人压到墙边强吻,那样才能确保男人的地位没有动摇,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