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尚娜娜的名字刚从孙云曦的嘴巴里跳出来,旁边站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古芸他们几个立刻像被蛇咬了一样,一齐喊了出来。
郅枫正要问更详细的内容,高警官带着一个警察走了过来。
“你们俩是目击者?”高警官问孙云曦和梅子韵。俩人点点头。高警官特意看了看梅子韵,然后招呼他们道:“跟我来一趟,有些问题需要你们协助调查。”然后又转向郅枫,“你也一起来吧。”
问话的地点是一间暂时没有病人住的病房。高警官的脸上又恢复了严肃的神色,他用手随便挥了挥,示意大家各自找地方坐。另外的那个警察在一张桌子旁坐下来,掏出一支笔和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准备做记录。
“说说当时的情况。”高警官指着孙云曦和梅子韵说。
孙云曦看了看梅子韵,就先开口了:“那我就先说吧。”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后才说道:“今天晚上十点半的时候,我接到梅子韵的电话,她问我能不能到理科楼的实验室帮她做一个心理测验。我正好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在理科楼的门口,我遇到了尚娜娜。”
“具体是什么时候?”高警官追问道。
“十点五十左右。”
“她当时状态怎么样?”
“看不大出来,反正我觉得她看起来好像挺开心的,至少没有什么反常。”
“你们俩没有说话?”
“没有。我们俩并不熟,我只知道她跟郅枫都是轮滑协会的。”
高警官点点头,让旁边做笔录的警察把这些记下来,然后又示意孙云曦继续说。
“我到心理学系实验室的时候,梅子韵已经在那里了。她给我安排了一个瞬时记忆的心理测验,然后就一直在旁边陪着我。”
“这是个什么样的实验?”高警官问道。
孙云曦有些迟疑地看了看梅子韵,像是在求助。梅子韵就主动解释说:“这是一种心理实验。根据设计好的程序,在全黑的底色上面,会出现一个由八个各种颜色的小圆圈围成的大圆,就像一个表盘一样。然后在这个大圆的里面会快速地出现时针和分针并马上消失,看被测试者能否准确判断时间。主要是测试应试者的瞬时记忆能力。”
又是表!郅枫的心里打起了鼓。
孙云曦点点头,表示自己做的那个实验正如梅子韵所说。
“你们俩一直都在实验室,没有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孙云曦和梅子韵都摇了摇头。
“实验快结束时,梅子韵出门上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我的测试正好做完。因为测试的时候实验室里面都是黑着灯的,而且屏幕的背景又比较昏暗,所以梅子韵和我到外面的走廊上放松一下眼睛。我们俩站在门外的走廊上聊天。走廊外的窗户正对着天井,我们刚聊了一会儿,我就看到一个人从天台上掉了下来……”
说到这,孙云曦停住了,仿佛还为那个场景感到心悸。
“请继续往下说。”高警官说道。
“嗯。我和梅子韵急忙从右手边的走廊跑了下去,结果发现有个人躺在花坛里了,我们凑上去一看,竟然是尚娜娜。我不敢怠慢,急着跑去叫保安,梅子韵就守在原地。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高警官点了点头,然后又问梅子韵:“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梅子韵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你去洗手间花了多长时间?有没有看到什么?”
“出去了两分钟吧,不到两分钟。因为我们的实验室离拐角的洗手间并不远。”
高警官又转过头问郅枫:“尚娜娜参加你们协会活动频繁吗?协会里有谁和她的关系比较密切一点?”
“我。我们常在一起训练。”郅枫答道。
“她最近的情绪如何?比如说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
“好像没有。”郅枫想了想又说,“不过有一次,晚上在一起训练的时候,她的情绪不大好。虽然她自己没有说,但是以我的观察,她好像是和她男朋友分手了。”
“你觉得尚娜娜会不会为此想不开?”
“应该不会。她是个性格挺开朗的女生,我想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怎么样。”
“她的男朋友叫什么你知道吗?”
尚娜娜的男朋友常换,郅枫不敢肯定自己最后看到的那个男生究竟是不是让尚娜娜为之大哭的男生,于是就摇了摇头,说:“这个还不知道,可能需要问问她们宿舍的女生。”
高警官又问了两个其他的问题,那个姓张的警察都一一做了记录。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你们有事的话可以先回学校了,医院这里有尚娜娜系里的老师看着。我们也已经通知了尚娜娜的家长,他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如果有什么新情况,我们会随时找你们。”
郅枫三人听了,站起身往外走去。郅枫看梅子韵的脸色有些苍白,悄悄拉住了她的手。梅子韵的手冰凉冰凉的,手心里湿漉漉的满是汗。看来这次的事对她造成了不小的惊吓。
走出房间,郅枫关切地问:“梅子,你没事吧?”
梅子韵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抢救还没有结束,大家看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就决定回学校。海淀医院离京华大学只有两三站的距离,古芸他们四个直接滑回去,郅枫、梅子韵和孙云曦打车回。
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很沉闷。回到学校之后,孙云曦先回宿舍,郅枫送梅子韵到29号楼楼下,亲自看着她走进宿舍楼,才转身离开。
回宿舍的路上,郅枫的脑袋无比混乱。他很想在脑子里理清楚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可是却无论如何也理不出个头绪。
宿舍楼已经熄了灯,可是走廊里却还站着不少人在聊天。郅枫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因为今天晚上在理科楼天井出的事。
406宿舍的三个人自然也都没有睡,郅枫走进宿舍的时候,孙云曦正在给陈默和王若愚说晚上的事。孙云曦一扫平时优哉乐哉的神态,满脸沮丧,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想起那次目击张友祺坠楼后自己的那副狼狈相,郅枫觉得孙云曦还是比自己坚强不少。
看到郅枫走进来,大家和他打了招呼。这时候,陈默笑着说道:“郅枫,说真的,你和梅子韵还真是奇怪……”
“怎么?”郅枫问。
“你看,理科二号楼天井出的三次事,不是你在场,就是梅子韵在场。也太玄了吧!”
“你什么意思?”郅枫猛地站起来,脸上带着怒色。
“你别生气,我随便说说的。”陈默没料到郅枫反应这么激烈,急忙辩解。
这时候旁边的王若愚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郅枫他们轮滑协会活动的场地就紧挨着理科二号楼的东门,心理系的办公室、实验室也在理科二号楼。郅枫喜欢去训练,梅子韵经常去实验室做实验,遭遇这事的概率本来就比较大。我觉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啊!”
王若愚说得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可郅枫却不能释怀。
真的如此吗?恐怕未必。
如果仅仅是目击坠楼事件,还可以勉强从概率上解释得通。可除了张友祺,后面坠楼的两个人都是406和438宿舍认识甚至熟知的人,这未免有点太奇怪了。
从目击张友祺坠楼的一刻起——不,确切来说,是从那天早上陈默给大家讲了那个笑话和他的那个无尾梦起,郅枫就觉得世界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他竭力想要摆脱这种感觉,可恐怖、诡异、幻象、噩梦还是接二连三地出现了。这些东西混杂在一起,让郅枫有时候都分不清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他每次试图走出这个骇境,结果却往往是更加深陷其中。
张友祺自杀的第二天晚上,他发现那块来历不明的旧表还在走动,而手表的时间正指示着张友祺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自己在午夜的后湖边埋下那块旧表,两个月后挖出来的却是一只怪兮兮、软乎乎的橡皮蝙蝠……
赵元在一个雷声隆隆的夜,独自一个人走上理科二号楼的楼顶,纵身跃下,而在天井的花坛里同样出现了一块死亡计时表……
那个身影很熟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是谁的蹬轮滑的黑衣偷窥者……
那颗出现在宿舍窗外又如鬼魅一般的人头……
这些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可回想起来却又如此的虚幻。这让郅枫甚至开始怀疑那些自以为虚幻的事情是否是真实的。
那一张张没有鼻子、眼睛、耳朵却有指针的圆溜溜的表盘脸……
后湖边上那些疯狂追踪自己的大大小小的、忽上忽下的血蝙蝠……
所有这一切都似幻又如真,缥缈又真切。它们总是不失时机地出现,又在最后的关头忽然离开,一丝儿痕迹也不留。
如果这世界上真有所谓冥冥,那为什么偏偏找上自己?而如果这一切不过是人为设计,又如何能够做得如此天衣无缝、不露痕迹?
或许那个始作俑者就在自己身边?!
郅枫环顾了一下宿舍,宿舍的三个舍友都各干各的去了,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内心的微妙变化。对自己最熟悉的当然莫过于406宿舍和438宿舍的人,可他们又有什么理由这样折磨自己呢?
二号楼天井——这个诡异的地方,似乎从来都未曾平静过。先是张友祺,紧接着是赵元,现在又是尚娜娜。这里就像一个地狱的入口,不断吞噬着一个又一个生命。没有人知道死神什么时候再一次来临,也没有人知道死神在以什么样的标准挑选目标……
下一个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