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摸了摸藏在头发里的二百两银票，唇角微微上扬，放下手，用脏的发亮的衣袖擦了一把眼泪，在脸上擦出一道长长的灰痕。这二百两银票一定不能让他们发现，否则，又得挨一顿好打。
慢吞吞的朝城西一条臭水沟附近走去。在臭水沟两旁，有许多木板搭成的破旧房子。里面住的大多是乞丐，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和流浪的小孩子们。
在臭水沟最里面，一颗歪脖子老柳树下，一个破旧木板搭成的木板房里，又闷又热，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躺在一堆稻草上，浑身散发出难闻的恶臭气味。
楚玉娇走过一排排的木板房子，站在老柳树边，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心中压抑着一股火气，她再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咳，咳咳……”门里传来妇人沉重的呼吸声，和嘶哑的咳嗽声。楚玉娇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走了进去，高声道：“娘，我回来了。”
妇人勉强睁开浮肿的眼皮，又“咳咳”闷咳了齐声，喘息着道：“玉娇，可讨到吃的没有……娘，娘都快饿死了。”
这妇人正是孙姨娘。
“吃吃吃，就知道吃。这饭哪有那么好讨的？娘，不是我说你，这些年，你好歹也得了爹的宠爱，怎么就一点私房银子也没有？谁家姨娘小妾不晓得给儿女多积攒点私房？”
孙姨娘小心翼翼的看着楚玉娇，干裂的唇翕动着：“玉娇，娘攒的银子，不是都贴补你舅舅和你外祖父家了么……”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楚玉娇越发来了火气，尖声道：“贴补贴补，你那点银子够舅舅去赌场乐呵一把的吗？奥，你的银子不给我留着，反而全都贴补舅舅了。结果呢？哈，贴补个死鬼出来，连外祖父家的门你都跨不进去！活该你！可是我有什么错？凭什么要跟你在这吃苦受罪，过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楚玉娇越说越来气，飞起一脚，踢翻了用来乞讨的破碗。那碗滚了几滚，撞木板上，转了个圈，不动了。
孙姨娘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玉娇……娘对不起你，是娘不好。”
“对不起？那你去求爹啊，让爹接我们回去。娘，我实在受不了了，这种日子，我一刻也不想过了，啊啊啊啊——”
孙姨娘瑟缩了一下身子，喉咙一痒，又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涨的通红，一只枯瘦的手，紧紧揪着自己胸口的衣裳，良久，方才平静下去：“娘不去。以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去了徒然惹柳氏那个毒妇笑话。若不是柳氏，你爹岂会不肯见我？都是她爹，那个老不死的糟老头子，害得我们娘俩被赶出来……”
孙姨娘的眸子里满是怨毒。若是她能有机会重新回到侯府，一定让柳旖旎那个贱人不得好死。然后，让刘文龙亲自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儿。
“好了娘，不说这些了。你还饿着肚子吧？走吧，我带你去乞讨。人家看你病的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说不定还能多给你几个铜板。”
楚玉娇不耐烦，都这个样子了，还顾忌什么脸面？最要紧的是能有口饭吃，活下去才是真的。
“娘不去，娘宁愿饿死，也不当乞丐。”孙姨娘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若是她这副样子，被柳氏看见，岂不是丢死个人？那样，柳氏不知多开心。
被赶出来后，她这才仔仔细细想了个清楚。原来她是上了柳氏的当了。柳氏这个贱人，看着性子温和好欺负，也从来不拈酸吃醋，任凭侯爷对她们这几个姨娘宠的无法无天。现在想来，她是故意纵容她们，让她们屡屡犯错，最后在最恰当的时机，把她们一网打尽。
她性子最是爽利，所以第一个被拿来开刀。接了下来，只怕就轮到谢姨娘和简姨娘了。
楚玉娇的脸颊涨的通红，弯下腰，一把揪住孙姨娘的衣领，尖声嚷道：“你清高，你不愿意当乞丐，难不成我就愿意？你一个残花败柳都拉不下这张老脸，我堂堂侯府千金，金娇玉贵的小姐，就可以去乞讨？好，好，好！我不仅当了乞丐，而且还把身子给了一个又丑又脏的老乞丐。咯咯……娘，恭喜你，你有个老乞丐当女婿，你这脸上可有光了，是不是，是不是？”
“玉娇，松手，咳咳……”孙姨娘的身子瘦的浑身没有几两肉，被她这么一揪，整个上半身都被她揪了起来。只觉得心口发闷，一口气几步上不来。
“松手？喏，这可是你让我松手的啊。”楚玉娇阴阴一笑，猛然松手，孙姨娘的身子如一个破布娃娃似的，直愣愣的摔倒在地。
这一摔，直摔的身子如断线的木偶般，摔的躺倒在稻草堆里，半天没爬起来。
“玉娇，你……”
孙姨娘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眼眸里满是恐惧。这个凶神恶煞般的女子，是她那个乖巧听话的女儿么？
“哼，娘，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你拉不下脸去讨饭，活该我就拉得下脸？若不是为了给你讨银子看病，我又怎么会被那又老又脏的老乞丐糟蹋！娘，我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全都拜你所赐。所以，”
楚玉娇直起身子，眼眸里浓浓冷意，“所以你这条命，活到头了。”
“咳咳……玉娇，你这话什么意思？”孙姨娘下意识的朝墙角挪动下身子，楚玉娇眼眸里的冷意和恨意，看起来那么陌生，那么吓人。
“什么意思？咯咯……”楚玉娇娇笑着，跪坐在地上，把脸孔凑近了孙姨娘，一字一顿道：“娘，今天我碰到大哥了，大哥答应我，回去求求爹，让爹接我们回去。”
“真的？”孙姨娘又惊又喜。
见孙姨娘这表情，楚玉娇冷冷一笑，唇角挂着浓浓嘲讽：“当然是的。不过娘，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你若是回去侯府，我怕你把人吓着。若是你死了，说不定爹念着几分旧情，能对我好点儿。可是你活着的话，那就不大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