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当时我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就拿过他手中的烟狠狠甩在地上,大骂,“夏之轩,你仗着老娘喜欢你,你就猖狂是吧?我跟你说,你少给我得瑟,我要是不喜欢你了,我看你怎么办。”
后来,他在我不甘心地大叫中,冷冷地给了我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不平地跟上他,得到的,却是他开着奔弛毫无留恋地扬长而去。
回忆到这里,我忽然觉得不对劲,凭什么我要在这里乖乖等他,这不是在间接的承认我只是他的一个陌生人吗?我意识到这一点,立刻撒腿冲向十一楼。
叶子发信息过来,花姐,你今天晚上下把狠劲好不好?都快半年了,你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啊?
电梯门应声而开,我正准备回叶子信息,抬头看见了他面无表情的脸。我喜出望外,乐呵呵地跑出电梯拉着他的手,又状似生气地问,“夏之轩,你干嘛不回我信息啊?”
他斜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走进了电梯。
电梯里,我一直都在矶矶喳喳说个不停,问个不停,而他的脸色始终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默不作声。
到了大厅内,他走得很快,我小跑的跟上他,终于气不过了,用蛮力拖着不准他走,“喂,夏之轩,你什么意思啊?这五六个月来,我事事都以你为主,天冷了提醒你加衣,按时提醒你记得吃饭,不要太累。天天让你做爱心早餐,你却随手扔掉,你把我对你的好,一直视而不见。夏之轩,你当老娘好欺负啊?”
他停住了脚步,嘴唇勾起了一抹淡笑,“小姐,别这么犯贱好吗?”
我怔在了原地,捏着他衣袖的指甲似乎有些尖锐的疼痛,我慢慢松开来,看着他的脸泛起了最嘲讽的笑。
他别开眼,眼神冷淡,“谢花花,我对你,不感兴趣。”
夏之轩在跟我第一次约会时,对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花花,那时在你破碎的瞳孔中,我突然觉得自己如此残忍,对不起,那时我真的以为,你一定走不进我的未来。
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追夏之轩的脚步却没有因为那次伤害而停止步伐,只是我不再这么淑女的追他。我开始挑战他的耐性,他不要我做的事,我偏要做,他不爱笑,我就缠着他的脖子扯着他的脸颊让他笑。
我越来越肆意妄为,无理取闹,他也从刚开始的冷漠相对到忍无可忍再到无可奈何。
这天,我下午的戏刚拍完,化妆师正在给我补妆,有人在旁边问我,“花花,你跟夏少越来越浓情蜜意,情意绵绵了。”
我啊了声,惊讶地回答,“我们又不是情侣,怎么用这两个成语来形容?”
有人笑了,“夏少一直都很少接触女人,他能容忍一个女人限制他的生活,管理他的作息,甚至是对他动手动脚,这足够说明,你之于他,并非一般的人。真可惜,被你捞到了这条大鱼,以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同志,在我的追求榜中,他就一直没有存在过。”
我正因这段话而想入非非,导演突然一声“收工”把我激动的拉回了现实,我马上收拾好衣服,对同事道别之后就兴高采烈地上了十一楼,外面的大雨如约而至,我暗自感叹天气预报还蛮准,边打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他号码,办公桌上传来响声,我有些郁闷地区放下手机,不解的想着他会在哪里。
落地窗伴着滴答地雨声,我怅然地皱起眉,窗外那一抹淡青色身影摇摇晃晃地经过公司门口,因为没有带伞,他显得特别匆忙。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时,他正缩在他车的驾驶位上。地下室里十分冷清,我望着车子里瑟瑟发抖嘴唇发紫的他,那一刻,我突然格外的忧伤。
这一年来,在我的心里,他似乎永远都被一层冷漠的外壳包裹着,我没见过他的脸上有难过伤心的表情,他只会紧绷着脸,有时候心情愉悦,也只会淡淡的抿唇微笑。
这一瞬间,坐在他旁边想要伸手触碰他的我,把他定义为一个让我心疼的少年。
他的指尖十分冰凉,冷得让我硬生生打了个寒颤,我握紧他的手说,“夏之轩,你怎么了?”
在我措手不及中,他忽然把我拉进了他的怀中,坚硬的下巴搁在我的头顶上,我清晰的感受到他缓慢的心跳还有隐隐颤抖的身躯,我回抱住他,听到他说,“谢花花,我还不想离开,我真的,还不想离开这里。”
我说,“之轩,我不懂你为什么这样,但我愿意陪你渡过任何一个艰难的时刻。这一年,我开始明白,我要的很简单,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还在。”
半天没有听到回答,我嚣张的本性又露出来了,我用力戳了戳他的背脊,大声吼道,“喂,夏之轩,你是死了吗?老娘很少这样煽情的耶?”
过了一会,感受到他身体全部重量的我才知道,他晕过去了。
我手忙脚乱的把他推到副驾驶位置上,立马驱车往他家赶去。
以我一年来的努力,拿到他家的址简直是小菜一蝶,但这并不很满足我内心的“饥渴”,我要的是拿到能随时打开他家大门的钥匙,这将意味着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趋向美好的状态。
电话响起的时候,是在我用尽九牛二虎之力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夏之轩扶到沙发上。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听到叶子的鸭嗓子在那边刺耳的响起,“你这么晚了还不归校,有了夏之轩就不要姐妹了,你是要逆天吗?”
我已经十分淡定地接受了叶子口中时不时在末尾加上的网络流行语,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晚点回来,今晚夏之轩心情不是很好。”
叶子大叫,“心情不好?这真要逆天了,他不是成年累月都是那张扑克脸吗?等等,”那边停顿了几秒,接下来可想而知又是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天哪,你这是在间接的告诉我你在夏之轩家吗?”
我轻应了声,已经没有力气跟她比嗓门了。
叶子说,“你好呀,情况进展到这步了,你不告诉姐妹我是吧?你等着,姐来给你助阵。”
我正要出声制止,那边啪的一声把电话爽快的挂了,留下我一个人对着电话干瞪着眼。
我帮夏之轩找到感冒药倒好温开水擦完脸后,已经进入深夜了。我把感冒药放到桌上,写好一张交待他照顾好身体的便利贴,蹲下身子握住他的手,轻轻印下一个吻,晚安,夏之轩。
正想起身离开,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眼泪在瞳孔中,缓缓凝聚。
他说,花花,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在一起,不怕未来,好吗?
我知道他这句话是真心的,尽管他双眼紧闭,眉心微皱,看样子在说梦话,可他拉着我指尖不让我离开的手,像一股巨大的暖流,温润地流淌过我的心中。
我蹲下身子,忽然好想伏在他的胸口,大笑一场。
门铃不适时地响起,夏之轩突然腾的坐立了起来,胸口不断起伏,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好像一下子受到了什么刺激般。
等到三个多月后夏之轩才对我说,每次门铃响的时候,我都会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我似乎有种恐惧,害怕那是提醒我要离开这里的一种暗示,我总会平复好久,再用好久的时间去打开那张门,我不知道,外面等待我的会不会是拿走我生命的狂风暴雨。
我擦干刚刚流到眼角的泪水,知道是叶子来了。
“好你个谢花花,自己在这大别墅潇洒,让我和颜凉呆在那小小的学生公寓,你够意思啊?看我不一嘴巴抽掉你门牙!”叶子搂紧我的肩,狠狠给了我一拳。
我瞧见颜凉对我微微笑了笑,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凑近叶子的耳边,“我怀疑颜凉同志也喜欢上夏之轩小朋友了,每次只要有夏之轩的小朋友在的地方,颜凉同志总是特别淑女。不过,现在不行了,因为我和他之间有了重大的发展。”
我不知道,当时叶子听到我这句话笑容一僵是因为我的前半句话还是我的后半句话,但我明显的看到了颜凉的眼神在触碰到慢慢向我走来的夏之轩时,迅速转化为冰凉与恼怒。
夏之轩说,“谢花花,如果我刚刚说了什么胡话,都不是真的。”
我立马甩开了叶子搭在我肩上的手,气愤地踢了他一脚,“你刚刚向老娘告白了?”
全场寂静。
站在我身后的叶子用复杂的目光从夏之轩和我身上掠过再停留到颜凉身上,而颜凉的表情,只有不敢置信与盛怒下的震惊。
以我的性格,对待夏之轩此时这种静静观望不言不语的态度,我一定是坚决地守住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坚持要他负责,可不知为何,我却只是选择默默地拿起放在桌上的包,选择了离开。
他静静地看着我走到门外,一动不动的身躯终于有了反应,他快步拦住我要打开门把的手,转身把我搂进了怀里,“花花,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想要我们在一起。”
谁都无法切身体会到,我当时的感受,那种膨胀的欣喜与感动,在面对平时沉默寡言需要巨大的勇气说出这句话的他时,瞬间爆发了。
我才知道,他是对我有感觉的。可我同样在泪眼朦胧点头之时,发现了颜凉怨恨的眼神,这一刹那,脑子里灵光一闪,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我晚上回宿舍时,叶子和颜凉已经在我和夏之轩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分钟离开了一个钟头。我打开门,感受到里面还有刺眼的光芒,边疑惑着她们俩难道也跟我同样激动得夜不能寐?
地上的到处散乱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慢慢将讶异的目光抬头看向分别坐在床上脸涨得通红的两个人,我皱紧眉,“你们吵架了?”
如果没有那晚我和夏之轩的在一起,如果没有她们俩这场争吵,如果那晚我没有回来,这一切,就会有所不同。
我也不会在感觉幸福降临的这晚,又得知几个可以将我粉身碎骨消息。
接下来的场面几乎一发不可收拾,颜凉气势汹汹地两个耳光刹时把我打懵了,“谢花花,你是不是现在觉得特别得意,我真看错你了,你就是个坏女人,你不配做我姐妹!”
我愣在了原地,呆呆地没有反应,叶子突然一把推开了颜凉,“你放尊重一点,你没有本事得到夏之轩,就别把罪推到花花身上!”
颜凉讽刺地笑了,“叶汝佳,你在这里装什么高尚,你把花花当姐妹了吗?你把她当姐妹,那你干嘛把她往火坑里推啊?你口口声声为我好,你不也是只想到自己不伤心不难过吗?你少装好人,真恶心。”
这场战争似乎来得让我没有丝毫防备,我的眼泪却一滴滴落下,我后退了几步,看到了地上的一张报告,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来。
我颤抖着嘴唇盯着手中的复查报告,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颜凉,“胃癌晚期,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会,这样?”
颜凉一把扯过我手中的报纸,狠狠的撕得粉碎,背对着我,没有说话,肩膀在剧烈的颤抖。
叶子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她拉住我的裤腿,用恳求地语气,“花花,我求你,什么都别问了好吗?你好好跟夏之轩过日子,好好的陪他渡过最后一段时间,我也好好的陪颜凉治疗,我们这样安静的过下去,好吗?”
我瞳孔猛的放大,攥着叶子的衣袖紧紧蜷缩在一起,“你说什么?什么叫我陪夏之轩渡过最后一段日子,他怎么了?”
好久没有得到回答,叶子只是睁着装满泪水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我,颜凉僵站在那里,平静的呼吸。
我思绪一下子开明了起来,我松开手,仰天哈哈大笑。
我终于明白了,叶子,为什么一直全程鼓励我去追求夏之轩,因为颜凉喜欢上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得了胃癌的颜凉就喜欢上了夏之轩,而夏之轩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叶子知道深爱上夏之轩的颜凉在胃癌晚期不可救的时候一定会放弃治疗,把心脏移植给夏之轩。她要的,不过是让我取代颜凉,付出这颗在我心中鲜活跳动的心脏。
我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因为我在追夏之轩时调查过他的资料,他家有心脏病遗传病史。只是我以为,我深爱的他,可以幸于免难。
我想到这里,看着叶子的眼神变为陌生。我本想声嘶力竭地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在她心里是不是我真的就比不上和她从小到大的颜凉,可我没有。
我慢慢坐到床上,放下包,轻声说,叶子,是我不配做你的姐妹。
叶子,是我,是我不配做你姐妹。是我没有想到颜凉对你的重要性;是我太低估了自己的价值,高估了你对我的好;是我忘了,最凉不过人心。
从那天以后,我就住在公司,天天跟着剧组跑。我和她们两个一直都没有联系,而夏之轩的病,也成了我心头一个厚重的包袱,但我仍和他像所有情侣一样过着甜蜜的日子,我并没有告诉他,我什么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