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小的时候,你们已经老了。
那时候大爷没有休闲装,总穿一种样式的衣服,人就显老,也许是这样。
那时候大娘总抹一种雪花膏,像今天的散白酒,要去商店里一两一两地打。售货员把雪花膏用一个小竹板儿从一个大瓶子里抠出来,再平平地抹进一个塑料碗儿里,这就是一两。一两够了,再把它从塑料碗儿抹到大娘的雪花膏瓶子里。大娘总是把沾在瓶口上的雪花膏擦到我脸上,就像她在做饭时,把沾到手上的东西擦到破抹布上那样。但是我高兴,一路上,风总是让我闻到雪花膏的味道。我心里羡慕那被卖掉的雪花膏,它从大瓶子出来进塑料碗儿又进大娘的小瓶子,对它来说,可是去了不少地方。就像我去了南站又去了北陵公园中间还拐了一趟太原街。
可惜,总抹这一种雪花膏的大娘就显老,可能就是这样。
现在,我也快老了,听说你们都死了,不在了。
可我不相信。
我找过你们,但没有找到。过去的地址仿佛不存在了,也许地址死了,你们却活着。在我小的时候,你们并不真的老,只是看上去显老,都是衣服和化妆品的责任。
从我们分开,我就常常想起你们。慢慢地,我们相互离开得很遥远,过去的事情变得很清晰。你们也一定记得我,可我却不再能让你们生气;我总是想起你们,大娘的唠叨却不再烦我……
记忆好像变软了。
有时候,我们都这样活着,好像活在一缕微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