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俏,我冷,再给我多点个薰笼拿到床旁。”欢颜低声说罢,抱紧双臂打了个冷战,真冷啊。就算当初刘亚轩请来的律师将离婚协议递到眼前,也没感觉这么冷过。
绿俏握起主子冰块般的手,毫不迟疑撩开袄子将那手塞进自己的怀里,双眉紧皱着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七个月的荣宠,就这般没了?最冷的腊月天,诺大的寝宫,一人躺在这大床上,那江南养大的娇嫩身子,不觉冷才怪了。
若是一直自己睡,习惯了自己给自己取暖,也就罢了。
欢颜对着绿俏微微一笑,“别多想,只是冷,真的。不都说么,腊八腊八,冻死俩仨。去点薰笼吧。夏天可得想着提醒我搬到偏殿去,给这边盘了地龙才好。”
“都说先帝独宠淑妃,这永禧宫是淑妃住过的为何却没个地龙?难道淑妃是个怕热的?”
说罢将手从绿俏怀里抽出,推了她一把。
绿俏只得下去点了薰笼,又喊起点翠烧了热水灌了两只汤婆子塞进主子被窝里。
采芳也被惊醒,披着衣裳跑了进来。揉着惺忪睡眼打开橱子取了条毯子出来,“主子,这个毯子不是北国送来的么,据说暖和得很,搭上吧。”
欢颜不落忍的说道:“瞧瞧我,一个人喊冷,惊起了好几个。快都回去睡吧,我暖和多了,你们可别着了凉。”
绿俏将床前暖账合拢,“主子,要熄灯么?”
“留着吧。”欢颜在帐里答道。
绿俏应了一声,轻轻走出寝殿关好门。回了东耳房便盯着房顶发呆,直到东边的天色微微发白方才睡去。
第二日一早,欢颜早早打扮妥当,披了件鹅黄色素缎绣绿萼白梅的狐皮大氅,带着采芳往坤宁宫走去。
天正在落雪。怪不得昨夜那么冷,欢颜暗叹。伸出手来接了些雪粒子,瞬间便化成了水。
采芳拉下她的手,用帕子擦着,再将那手放进手筒,“主子不要玩雪了,手冷得冰似地。”
“采芳,一会儿这雪若下得大了,咱们回宫堆雪人打雪仗可好?”欢颜笑问。
“主子还玩过这个?”采芳好奇的问到。
“很久很久以前玩过。你知道,江南几乎不落雪的。”欢颜想家了,前世那个家。
部队大院儿里总是有很多孩子。冬日里的雪天,孩子们就会聚在操场上,雪球漫天飞舞。
欢颜十来岁时,曾被一个坏小子塞进后心一个大雪球。气得她扭身将那孩子摔倒在雪地上,抓起一把一把的雪往他脸上抹,往他嘴里塞,直到他求饶。
穿着化了雪湿透的棉衣跑回家,欢颜被老妈一痛臭骂,却依旧心疼的赶紧给她换了衣裳煮了姜汤。
那个坏小子,后来当了兵。等到二十五六岁再见,那家伙都做了中校,却还记得欢颜将他摔倒在地的事儿,对她直竖大拇指:“齐欢颜,你小时候忒猛了。”
后来,那家伙求了他老妈,去欢颜家里提亲。欢颜摇头拒绝,“阿姨,您回去和大鹏说,我离过婚,配不上他。”
二十八岁时,两人又见了面。欢颜依旧孤身一人,那家伙却领着如花的妻子,蹒跚学步的儿子,肩膀上,貌似又多了颗星。
操场上,两人相视而笑,点头,擦身而过。
也许和有些人之间,就是这么一点缘分吧。小时一起摔跤,长大擦身而过。
踩着咯吱作响的雪,欢颜进了坤宁宫宫门。冬日里,前来请安的嫔妃们可以将贴身宫女们放进内院儿偏厦,欢颜便嘱了采芳找相熟的宫女说话儿,省得外面冻着。
进了大殿,皇后早已坐在凤座之上,欢颜忙上前请安。
待得了话儿坐下,莺莺已端来热腾腾的姜茶,“颜贵妃娘娘趁热喝,外面雪下得大,很冷吧。”
欢颜点头谢过,手捧茶盏望向皇后:“皇后娘娘,如今天愈加冷了,这几日感觉如何?”
皇后摆手:“正要和妹妹提起此事。这几****这身子骨儿又不大爽利,想免了大伙儿的请安,多睡上一会子。”
“一会儿那几个来了,我便嘱咐她们,若是有事,去永禧宫找妹妹料理吧。莺莺,将我的印宝取来交给颜贵妃。”
皇后不等她答话,便已嘱咐莺莺取了中宫印与令。欢颜心下不爽,又无法拒绝。
“我这糟身子,暖和日子还好过些,一到腊月天儿便难受得不行。太后那儿又一心想清静,这后宫除了交给你,给谁我也不放心。”
“妹妹若是怕落不是,一会儿心雅来了,我会嘱咐她与你一起掌事。有事儿俩人商量着办,也比一个人省心些。”皇后看出欢颜不大高兴,便如此说道。
欢颜只得点头,“臣妾晓得,皇后娘娘若是能撑得,必不会如此。还好有德妃姐姐,臣妾也就踏实多了。若是万一有什么拿不准的,臣妾再来请教皇后娘娘。”
两人正说着,德妃也走了进来。皇后将刚才的话又照样与德妃说了一遍,德妃听罢望着欢颜,两人都是无奈一笑。
欢颜放下空了的姜茶碗儿,端起莺莺刚刚搁置在另一旁的茶盏,望着盏底清幽的绿色。好茶。
方抬起眼,便见到门外走进来一位红装丽人。那火红色的斗篷,银白色的狐皮打边角露出银针似地锋芒,毛尖上还顶着些雪珠。
“臣妾舒氏晓荷,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来人正是舒婕妤舒晓荷。
皇后抬手叫起,仔细盯了她几眼却未曾说话。舒婕妤又上前与欢颜德妃分头见了礼,被莺莺领到末位坐下。
“莺莺,过会子想着派人去趟李昭容宫里,她不是快生产了么,嘱她这几天若有不适便去请颜贵妃与德妃吧。”皇后嘱咐了莺莺一句,想必是怕一会子忘了。
“收生嬷嬷与乳娘们早就安排好了,回头颜妹妹与德妃妹妹找时间见见,也好了解些状况。”嘱咐完莺莺,皇后便向欢颜与德妃说道。
两人未成想上来便是个大事,心里都暗自嘀咕道,这生孩子的事儿动辄就会落了不是,皇后怎么偏偏这时要开始养病?欢颜与德妃只得再次无奈相视。
萧婕妤几个也陆续来了,皇后便给众人说了自己要养病,以后不要再来请安。
“皇后娘娘,那以后若是有事儿,臣妾们该找谁啊?”萧婕妤问道。
“颜贵妃暂领中宫之印,德妃辅佐。有事儿便找她们吧!”皇后指了指欢颜与德妃。
大伙儿都哦了一声,想必也未出乎意料。
“咦?这位妹妹穿的斗篷很是别致呢。不过妹妹可知道,咱们这后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她人不得穿正红色衣裳?”萧婕妤望着舒晓荷说道。
舒晓荷立时红了脸,起身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不知晓这条宫规,并不是故意冒犯越矩,请皇后娘娘责罚。”
萧婕妤未等皇后开口,便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这话说得好笑。哪个选秀进了宫来的嫔妃没受过这个训诫?难不成你不是选秀来的,倒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