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自己也知道这很难,难于上青天。但这并不代表不能去做。先帝后期早就清肃了后宫,已是留给了穆霄启满宫忠心的宫人。既有陈皇后先例摆在那儿作为一个警醒,又有当今天子与自己手中掌握的龙卫凤卫,再加上太后英明果敢,妃嫔为数不多又大都是庸庸之辈,怎么就不能放手一试?
至于偶而跳出一只咯咯乱叫、自以为能登了枝头做凤凰的鸡来,倒给了欢颜杀他儆猴的理由,玩一次小惩大诫锻炼铁腕。都说水至清则无鱼,隔三差五有件不伤大雅的小事儿捅出来,倒省得平静太久个个都像行尸走肉。
但愿我不会像别人一样,被自己的一厢情愿蒙蔽了心与眼睛。欢颜轻叹一声,示意刚被请进慈宁宫暖阁的李太医先给范月瑶诊脉。
范月瑶伸出手腕搭上脉诊,眼睛却慌张的望着暖阁门,总怕有宫人进来拖自己随杨玉枕一起去。直到太后在皇帝搀扶下走进方才放下心来,已是被惊得一身冷汗。
虽然册后大典因了欢颜有孕而取消,却也不能草率而行。于是,钦天监挑选的满满一纸黄道吉日摆在了养心殿的书案之上,留待皇帝挑选出一个以发布诏书颁发金册。
五月二十七,还真是个好日子,我爱我妻。穆霄启满意地点头,取了朱笔在这个日子旁点了一下。全然不顾自己的想法儿是被欢颜的现代灵魂所感染。
其实六月里的吉日也是不少。穆霄启一是嫌六月有些晚天气又炎热,二是急需这个册封之日赶紧到来一扫阴霾。
良妃陈月虹已是择日下葬至皇家陵寝。追封赐谥号,封赏家人,一切依例而循。修仪萧梅儿晋位昭仪,居九嫔之首并永顺宫一宫主位,代养四皇子。
东洲杨府已是人烟全无。阖府上下除了杏儿的爹娘兄弟带着被放出宫的杏儿远走高飞外,无论主人还是奴仆无一幸免。好在欢颜及时进言令太后和穆霄启免了诛九族的想法儿,只取了杨府的二百一十三口性命。
杨氏族人逃过这场劫难后,便将祠堂中昔日的护国公今日的罪人那一枝所有牌位统统清理干净。皇上旨意中虽未谈及削爵之事,他家哪里还有后代继承?惊吓愤恨之后当然都是乐得干净。
不料皇上得知此事后又有旨意追来,言道老护国公乃是开国元勋,丰功伟业岂能容后人抹杀。杨氏族人吃惊于皇帝的手眼通天之余,只得又重新打造了老护国公杨志远的牌位重新供上祖先堂,为防皇上降罪****香火不断。
欢颜情知杨府那些奴仆大都无辜纯属被主人累及。然而处在这个时代,自己又能说些什么?难道要去和皇上说,奴才也是人?主子犯错奴才无罪?
这事儿既不像王思茹是瞒着爹娘行事,又不像吴梦妍与杜雨涵只牵连进了杜若声、吴杜两家皆不知情。给杨玉枕出主意的,便是她的亲爹与嫡母;传递禁药的,又是她的两位兄长。整个杨府上至管家下至小厮皆是杨家家生奴仆,哪个逃得脱?
好在杏儿是个机敏的,打杨玉枕生了公主后对待亲生女儿的态度诡异上有了警醒。可惜她只是个奴才又是孤身无助,事未发时不能提前防范,事发之时又无力阻止。就算事发之前便去告密,上位者又能如何处理?不也是只能静观其变?
可怜的杏儿来不及想出更好的对策,只得在事后筹谋,偷偷端了公主喝剩的药汁藏到了后花园,希望这寥寥的证据能保全自己爹娘兄弟一命。谁知那药被些馋嘴的乌鸦吃了大半,将死未死聚集成片的鸟儿们又引了凤卫与龙卫悄悄追踪到永平宫。
当一个人心底有了无法告人的私欲,皆是一心只想牺牲别人成全自己。哪个人动手时会想得到,最后登上祭坛的却是自己和最亲近的人?利欲熏心的下场从来未曾美满过,却总有人前赴后继。
因此太后与穆霄启一力主张将此事昭告天下,全然不顾家丑不能外扬的古话。陈皇后与陈家的警示早就被敲成了烂铜,杨玉枕及东洲杨家又及时铸成了崭新的一口大钟。
欢颜可怜四皇子小小年纪没了生母,便时常前往永顺宫萧昭仪处走动。萧梅儿自打晋升为九嫔之首膝下又有了麟儿,整个儿人便散发着一股温柔至美的气息,令欢颜看了也不由得怦然心动。
萧梅儿打暖阁后的小房间中走出迎接,身上带着些许的香火气。施礼后自己至铜盆旁洗了手,坐下陪她说话儿。
欢颜眼神望向萧梅儿那个小间儿,“给良妃立了牌位?”
萧梅儿一笑,“娘娘聪慧,什么都瞒不过娘娘去。这宫中不许私祭,臣妾便明目张胆的祭奠好了。话说臣妾与月虹也算是患难之交了,虽说那时做的事儿都是上不了台面儿的。”
“只可惜这傻丫头也是个没福的,倒对不起娘娘过去待她的一番心意了。”
说罢与欢颜愁眉相对,半晌无语。直到窗外一声鸟儿叫,将欢颜惊醒笑言道:“你瞧瞧咱俩,莫不也像两只傻鸟儿,刚刚连叫也叫不出了呢。”
“死者已矣,珍惜眼前吧。”轻拍萧梅儿的肩膀。
萧梅儿拭了腮边的泪,“娘娘说的是。臣妾必会好好看护养育四皇子,那便是对月虹最大的安慰了。”
说罢离了座位跪下,“臣妾多谢娘娘这些日子里的成全与指点!臣妾定一心追随娘娘,往后若是后宫平静,臣妾也乐得偷些清闲;可若是娘娘需要,臣妾愿作娘娘的一把好刀!”
欢颜厉声道:“你起来!”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我的心了,为何却也说出这般令人懊恼的话来。难道你也认为我对你们好些,便是要将你们当做刀来用的么?”
心底却在笑。若是被哪个有心人听了萧梅儿那段话,还不知要将自己诋毁成什么样子呢。
“臣妾,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娘娘。”萧梅儿顺从的站起身,低头泣道。
欢颜摇头低叹,“谁要你报答来着?痴人!你只管好好看护养大四皇子就是。那不但是你的心愿,也是我想要你做的。我也明白你是想表达你领了我的情分并无他意。可明明是姐妹们同心同德的好话,怎么到了你嘴里倒变了味道,你也不怕落人口实么。”
“只是又多了你一个可怜人。你该知道的,在这后宫生存,越是明白懂事便越是辛苦。若能过些不管不顾一心痴缠、争宠嫉妒挑衅生事的日子,哪怕短暂,何尝不是随心所欲的快乐?”
奶娘嬷嬷抱着刚睡醒的四皇子进来见礼,令两人将不大爽快的心思暂时搁置,又巧是德妃带着长歌公主前来探望萧梅儿与四皇子,几人轮番呵护了一番襁褓中的孩儿,便嘱咐奶娘带着四皇子下去不提。
长歌小鸟儿般依上欢颜,“颜母妃,旭儿皇弟都行走尚书苑好久了,能不能让悦儿也早些读书啊?悦儿磨了母妃好几日,母妃总说颜母妃答应了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