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荷向欢颜福了一礼:“雨荷谢过小姑的关照。”说罢调皮的笑了。
凤娘与琴姨对视了一眼,各自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孩子们都懂事,这也许就是母亲们最大的幸福了。
就在这年,刚入冬的一天,欢颜迎来了一个让大多数女孩都会感到惊慌失措又羞涩的时刻。
细心地琴姨早就提前准备了各种用品分别交给了黄芩和紫菀保管,只等两位小姐初潮时不致手忙脚乱。
欢颜无奈的笑着应对黄芩和绿儿的大惊小怪,想起了前世的自己。那时比这个年龄还要小一岁吧,还是十三岁上初二的时候,暑假里依然在学校补课。两节课后去厕所,于是发现了那令人尴尬的一小片血红。
欢颜飞快的跑出,又飞快的跑回教室。抓起书包斜背好,抻着盖上有可能会被别人发现的部位,跟老师请了假一路慢慢悠悠的磨蹭到了家。
进了家门看见老妈正在洗衣服,一本正经的跟进了卫生间,“妈你等会儿把我的衣服洗了吧,另外给我一包卫生巾。”欢颜是个早熟的孩子,老妈一直都这么说。
欢颜在绿儿的服侍下重新整理了衣裳,黄芩也从小厨房煮了桂圆大枣红糖姜茶回来。她喝着姜茶,狠狠的怀念了一把前世的卫生巾。
欢颜和关系比较好的女同学们,都把那东西称呼为“包子”。偶有粗心的女生上学忘记了带这个必需品,就会满教室乱窜,找每个女生“借个包子”。
男生们偶尔听见,都会张着大嘴疑惑,难道这个女生不吃早饭还挑食,非得吃包子不可?
喝完了姜茶,欢颜吩咐黄芩去找一趟管家瑞叔,让他派两个妥当的小厮将自己小时候偶尔弹着玩儿的那架古筝从库里找出来。
欢颜六岁开始学琴,心却不在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玩了两年,就言称腻了,于是琴又重新回到库房里。一直陪伴她走到现在的,除了书,还是书。
欢颜曾经羡慕死了刘亚轩会弹吉它会打架子鼓,却偏要对他说:“你以为你架子鼓打得好就很了不起吗?据我分析,打击乐玩儿得好的人,内心深处有强烈的发泄欲和破坏欲。也就是说,你压根儿就是个破坏狂。”
刘亚轩捏起欢颜的下巴怪笑着:“嗯?让爷瞧瞧,你还有做心理医生的潜质?”
这次对话后,刘亚轩极少碰鼓了,只是每日里抱着他那把古典吉它给欢颜弹奏《悲伤的西班牙》,弹奏《镜中的安娜》。
欢颜也偶尔在刘他的指点下练练二十四种指法,学会了几个简单的和弦,能弹几首简单的曲子了。
欢颜当时只顾得奇异着这简单的六根弦是如何流淌出那优美又略带哀伤的动听音乐,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后来变成了偈语。
刘亚轩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破坏狂,他把齐欢颜那张扬美丽的青春破坏得乱七八糟支离破碎。欢颜的大学同学们在一次没有她参加的聚会上这么说。
欢颜调好了小厮送过来的古筝,默默坐在一旁看着愣神。刘亚轩送的那把古典吉它,在离婚后被她扔进了老妈家的地下室,再没见过天日。
后来有一天老爸征求她的意见说:“把那个吉它卖破烂儿吧,你又不弹了,有点占地方。”欢颜知道老爸为了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在极力抹去刘亚轩留下的任何痕迹。
她摇头,“卖了值几个钱啊,随便扔垃圾桶里就行了。”
自从和刘亚轩离婚后,欢颜注册了新的邮箱,新的QQ,新的MSN,旧的一概不再用了。各种新的联系方式里一概标注着一句话:跟往事干杯。
跟往事干杯吧。既然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生活在另一个异世的齐欢颜,就再也回不去了。
其实来到这个世上,欢颜一直最放不下的就是老爸老妈了。这十三年中她总是回想起自己离去的最后时刻,老爸老妈围着病床那孤单又绝望的身影。老年失子的父母心中,肯定是弥漫着不知何时才能变淡的巨大悲哀。
就是不知道孟婆汤如何调配,现在喝上一碗,是否还来得及?可是阳世哪里有孟婆汤呢?就算找到了那汤,喝了就真能忘记前世,不再惦念慈祥的双亲么?
乐颜倒是曾经服过师父的解忧断梦方剂,可自己与乐颜完全不同啊。她那一点点残存的记忆只是在梦里出现,也仅仅只是投生而来的前一刻而已。
为什么单单是我呢?他人离世后都是喝了孟婆汤再过奈何桥,或跌入血池或投生而去,为什么单单是我带着前世的记忆而来?
欢颜让绿儿取出压了箱子底很久的曲谱和指套,磕磕绊绊轻弹了一曲渔舟唱晚。
原来总有人劝自己不要为了一棵树放弃了整个森林,那么现在,总不能因为那一世的不完美而枉活了此生吧。从此后就把齐文山和凤娘看成与那一世的父母一体,承欢膝下吧。
欢颜摘下指套,微微叹了口气。
绿儿以为是小姐对她自己弹奏的曲子不够满意,忙说道:“小姐几年都不碰这琴了,再熟悉几日定会奏得很好。”
欢颜轻声说道:“我会争取早日习惯,早日熟练的。也会早日把该忘的都忘记。”
绿儿并没有听清小姐的话。她也不知小姐需要习惯的并不是这古筝,而是这思念前世父母的****夜夜。
收拾起刚刚用过的曲谱和指套,绿儿取了蜡染琴罩将筝罩上,随着小姐往夫人院子里走去。
才进得偏厅,欢颜便发现凤娘和琴姨竟然不在内房中而是在偏厅端坐着,凤娘愁眉紧锁,脸上还有依稀可辨的泪痕,琴姨也低首搅着手中的绣花帕子。乐颜站在一旁还在哭泣,朱儿手持布巾给她擦着眼泪。
“是妹妹做了什么错事惹娘亲不高兴了么?欢儿给妹妹求个情,请娘亲不要责罚妹妹了。乐儿确实有时莽撞,只要不伤大雅,大些后就会好的。”欢颜忙上前给凤娘又是作揖又是施礼。
要搁往常遇上类似的事情,凤娘看着女儿不分男女的将各种礼节一古脑儿全用了上,脸上早就多云转晴了,如今却不知捅着了什么痛处,眼泪又流了下来。
欢颜见娘又哭了,琴姨的眼泪也跟着一颗颗掉到帕子上,立时有些心慌,“娘亲,琴姨,你们别吓唬我,到底怎么了,和欢儿说说罢。”
凤娘擦了擦眼泪,端坐好身体,“你也知道,乐儿这丫头调皮,有时会站在外面等着吓唬红莲白果那两个丫头。娘和你琴姨在这里说着事,谁知她今儿又在那儿躲着,却将我们的话听了个大概,冲进来后就大哭大喊起来。”
欢颜狐疑的看了看凤娘,又看了看琴姨,转身走到妹妹身旁调笑说,“乐儿都听到什么了?是不是听娘亲说要把你嫁人啊?乐儿放心,虽说咱们也快到了嫁人的年龄,姐姐还没嫁,娘不会先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