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岫烟和莫少黎是当晚骑马‘私奔’的,两人为了避人耳目,选择了僻静的小路走,药王谷不能回,皇宫不能回,天下之大,竟是任他二人遨游了。
“自由了。如今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去了。”莫少黎见冷岫烟一直冷着脸,知道她不高兴了,变着法哄她开心。
今日这一走,不知宫里会传成什么样…沈芳洲怕是以为她毁约了,哎,算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虽然想通了,可冷岫烟还是有些怪莫少黎,其实莫少黎也没什么错,可她就是想找个人出气,遂接口道:“自由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大错特错!自由是你想不做什么你就可以不做什么!”
莫少黎呆愣了一下,随即却开心笑道:“嫣儿,你终于肯像从前一样和我说话了。”
对于自己心态的变化,冷岫烟其实一直是有感觉的——从离别后他的第一次出现开始,她原本平静的内心便被搅乱了,之后一起共事,她表现的疏离有礼,只是为了告诫自己沈芳洲的事实。可心却不由自主的倾向于他,信赖他。现在,一切都仿佛远去了,只有他们两个,她竟卸下了心防,表现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样子。
心里虽已承认,嘴上却不服软,“我只是就事论事!你别得意了。”之后一阵打马向前。
莫少黎见她飞驰而出,忙着问:“这是去哪?”
“东篱郡!”
东篱郡位于周国五州之一沧澜州的东北,地靠沿海,盛产鱼盐,常年气候温和湿润。莫少黎临近东篱的时候,便明显感觉到了空气的变化,仿佛水气瞬间在空中多了起来,吸入肺腑一路顺畅,熨帖的人身心舒畅。
冷岫烟最终在一户独门独院的人家门前停了下来,从外看,这处院落不大,也不甚讲究,但却透着一种宁静的气息,叫身心疲惫的人很是眷恋。
见冷岫烟开了院门便进,莫少黎皱眉道:“这是…”
“我家。请进。”比了个手势,冷岫烟语笑嫣然。
又是一轮明月当空,庭前的枣树下,冷岫烟将煮熟的虾子放在了木桌上,见莫少黎悠闲地一张摇椅慢慢摇,任命般的又去取了碗筷来。
“我们晚上就吃这个?”看着这一盘白水煮的虾子,莫少黎脱口问道。
“我订了一篓筐,你随意吃。”想是没听明白莫少黎话里的意思,冷岫烟还以为他怕不够。
不禁莞尔,莫少黎止住笑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就只吃这个?”
“这是东篱有名的琵琶虾,肉质特别鲜嫩,你就这样,”冷岫烟示范着将一根银针插入了这满身硬甲,甲上带刺的琵琶虾背上的一侧内,一挑一带,虾背上的硬皮尽去,露出了透明晶亮的虾肉。放入口中,冷岫烟享受的眯起了眼睛,闭住嘴一阵咀嚼。
莫少黎见她吃的如此享受,便也照着去皮,噙了虾肉入口。一吃之下果然肉质丰美,鲜嫩异常!这虾肉仿佛有生命,随着齿颊咀嚼用力的大小而反弹起来,咀嚼了十几次之后肉质还是很有弹性,鲜味浓厚,仿佛把整个海都放入了嘴中一般!
在莫少黎风卷残云的势头下,一篓虾逐渐见了底。倒是苦了冷岫烟不停去煮,都没吃上几口,饶是如此,莫少黎居然还抚着吃撑的肚子说无酒相伴,人间憾事!
慢慢的坐在了木椅上,冷岫烟像是在追忆般的呓语,“我已经好久不喝酒了。”
“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听她如此说,莫少黎心中一阵紧缩,伸手握住了冷岫烟。
“这么好的月色,边喝边聊。”冷岫烟起身打开了枣树下的地窖,“去年秋酿的酸枣酒,如今喝来正是爽口。“
“我出谷后,去瘴毒就花了月余。之后去了大巫山,看了五瓣红莲,赤莲子真的很苦啊…”冷岫烟一阵轻笑,开始了追忆过去,“前两年,我随着商队去了很多地方,大江南北,书上说过的奇异地方几乎都跑遍了。哪危险就去哪,仿佛若不如此便白跑出来了。直到——我去了逆龙谷,中了花尾蝙蝠的瓦乐毒,当时我全身五颜六色,奇痒无比,一脚又跌入响尾蛇窝,当真以为自己命尽于此了。”
莫少黎听得入神,见她停了,挑眉道:“然后呢?”
“然后啊,呵呵,我全身爬满了响尾蛇,它们一直在咬我…我的毒就这么解了。那些救我命的蛇都死了,我却在蛇窝里找到了龙牙和鳞片,然后我就发财了。”冷岫烟喝了酒眼眸晶亮,说起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来却恬淡的让人恍惚。“一年前我来到了这里,突然感觉累了,东篱气候养人,物产也丰富。我就买了宅子在这里定居了,偶尔替人看看病。”
“东篱医仙,药到病除却踪迹飘忽,说的原来是你。”莫少黎目光一紧,郑重的看着冷岫烟,“嫣儿,别再离开我了!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求了。”
心底泛起一抹苦涩,这话,如若当年他说了该有多好…
“少黎,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应柳初雪邀去商都么?”见他目露疑惑,冷岫烟幽幽的道:“我这三年过的肆意盎然,心底却一直无根无绪,人这辈子,总要去做了自己必须做的事才会心安,就像,你对沈芳洲的责任,你懂么?”
莫少黎觉得头一点点昏沉,迷迷糊糊中透出了最后几个字,“酒里……你又……”
冷岫烟一把揽住莫少黎滑下的身体,像是问,又像是自呓,“人生若只如初见,会不会少一点遗憾,多一份感动……”
只可惜,我们谁也回不去当初,那些当时我们所做的,或对或错的,都已经散在了往事的风里,无人去评判,只留在自己的心底结成了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