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冷岫烟翌日正午才醒来。一睁眼,便看到了四方侯,他坐在床头静静的看着书,画面柔和的晃了冷岫烟的眼。
“饿不饿?”见冷岫烟起身,四方侯递了个软枕给她靠着。
虽是虚弱,却还是摇了摇头,冷岫烟问:“师傅呢?”
“他说你醒后要见你。”看着他苍白的面颊,四方侯道:“你就这样这见他吧。”
江枕浓来后,四方侯知趣的回避了。他希望自己的感情能像日光一样照耀着她,却又不禁锢她。
“你知道自己中了失心蛊?”
失心蛊,本不是什么要命的毒。可它奇就奇在,若是中蛊人心中有结郁郁不得解,一旦触发便会不受控制如得了失心疯般,先是行为疯狂,之后迷失心智,最后心力交瘁而亡。
观于冷岫烟的疯狂行为,昨晚又听了四方侯对跳崖前种种事情的描述,江枕浓便确诊了。如今见冷岫烟醒来一言不发的模样,心中更是确认。
情知瞒不过江枕浓,冷岫烟看着自己的手心,轻轻地应了声,“嗯。”
“你明日就和我回药王谷。”口气是心急的不容置疑,江枕浓不带半分商量。
冷岫烟未多质疑,只是道:“师傅,怡情蛊未发作前可有法医治?”
江枕浓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却还是答了:“暂时没有。”
双手紧握,冷岫烟看着江枕浓目光坚定的道:“师傅,我要找出医治的方法。所以…还不能随您回谷。”
“要解失心蛊只有忘掉一切,我还不能喝孟婆散。”
是夜,江枕浓和四方侯坐于寨内的凉台中,良久无语。
看着茶盏内碧绿的汤色,品了口,四方侯道:“雨前狮峰龙井,果然不复‘四绝’之名。”
江枕浓淡然一笑,“周国出了如此的大事,你倒是稳得住。”
“不过是换了天而已。”四方侯不置可否,继续品茶。
不过……而已。江枕浓目光微颤,不再言语。
周国内确实发生了大事,惊天的大事!周主殡天,太子衡继位,年号正德,大赦天下!如此大事,四方侯只用了“不过…而已”。
国丧,各地诸侯都去吊唁,四方侯顽疾复发病情危急,新周主特许在属地祭丧。
宁王被派魏国为了云岭十三州的归属问题谈判。
周国换了天,多少人的命运从此改变,不过…而已。
还是同一晚,冷岫烟去见了花白凤,单独。
“你若是为了解失心蛊,算是白来了。”花白凤面露倦色,仅仅一日,她的风华竟全没了。
放下手中的紫砂药瓶,冷岫烟不紧不慢的道:“这药,能解瘴毒。”
“玉露丸?”花白凤不相信的长身而起,“这药只传谷主,想不到他居然连谷主之位都给了你…”
“这药是我自己制的,师傅不知道。”冷岫烟看着花白凤,目中一片恳诚,“你说自己半生孤苦在外蹉跎,如今,可以回家了。”
“丫头,你在玩什么鬼花样!”
“你们都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这世上,还能有什么看不破的?究竟还能有多少时间用来相守?师傅也不似当年了,我只希望他身边能有人陪伴。”定了定,继续道:“你从前定也是个温柔的女子,怎么现在竟不敢拿出半分勇气来温柔的对待自己爱了半辈子的男人?”温柔,永远是女人做强大的武器。
眼里充满质疑,花白凤不可置信的道:“你若真的如此看破世事,又怎会被失心蛊左右?”
眼睛一眨不眨,冷岫烟苦笑道:“看清是一回事,做到是另一回事。”
心中还是不信,花白凤还有疑问,冷岫烟却不想和她纠缠了,“既是毒药就会有解药。你说过,怡情蛊是吸取木鳖的精华和天珠苜蓿的药性所成,我若没猜错,天珠苜蓿上的凝露便是怡情蛊的解药。”见花白凤的目光紧了紧,冷岫烟道:“你是给我看怡情蛊时,下的失心蛊。”
“你既然都知道?”花白凤微微惊愕,这个丫头,超乎她想象的聪敏。
“你下毒的手法确实高明,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可是,事人谁没有心结?如若放不下,忘掉一切,便是失心蛊最好的解法。”冷岫烟温雅一笑,“我言尽于此,如何做,全凭你自己。”
再厉害的毒药,都会有解法。
心魔,却是无法可依。如若看不破,便是唯一无解的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