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蛮摇头,竖起两根手指,“这是第二次。”
“哟,瞧奴家这记性!公子怎么称呼,要哪位姑娘作陪?”老鸨面上堆着谄笑,双眼时不时地眨两下,扭着腰肢,媚态十足。
“本公子不找姑娘。”小蛮稍稍退后半步,右手在鼻翼前扇了扇,皱着眉头,像是闻到了什么臭味。
老鸨面上的笑容一僵,不来找姑娘,难不成找‘青葱’?
“本公子是来找人的,你见过毕二康没有?”小蛮紧接着问道。
老鸨一听,当即拉下脸,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小蛮,径自招呼客人去了。
不是来睡姑娘的,她还有什么赚头?
小蛮连忙上前拦住老鸨,将早已准备好的银子拿出来,在老鸨眼前晃了晃,“告诉本公子,见或没见?”
见到亮闪闪的银子,老鸨顿时眉笑颜开,伸手去接,“见过、见过。就在楼上。”
小蛮勾唇一笑,复又掏出一锭银子,“带我过去。”
“好。”见钱眼开的老鸨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带着小蛮走到一间房门口,她指了指里头便走了。
小蛮抬脚踹开了房门,里头立时传出一声惊呼,“什么人!”
“二康呀,我在家忙死忙活,你却在外头风流快活,你过意得去么?”她迈着八字步走到帷帐外,对着帷帐里的人影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蛮听着感觉有些奇怪,这嗓音,怎么跟平时不太一样?难道她找错人了?她压低了声音,小心地问:“你,是不是二康?”
里头传来百分百确定的回答:“是。”
既然没错的话,哼哼,她挽起袖子,一脚踩到床板上,双手挥开帷帐,只见床上两个光裸的人正以一上一下的姿势抱在一起,上面的那人回过头来,如猛兽般不善的双眼扫向她。
“对不起,找错人了,抱歉。你们继续,继续哈。”她吓得浑身一颤,连忙退了出来,拔腿就跑。
那人根本不是她要找的二康,脸上那一道长长的疤痕,由右眼一直蔓延到鼻翼,吓得她差点尖叫。
才刚跑到门口,便被一堵肉墙狠狠地撞了一下,害得她跌坐在地上,仰头一看,竟是刚刚还在床上缠绵的男人拦在门口!
她的小心肝猛地颤了两下,这男人该不会刚好是武林高手吧?
“你看起来很面熟。”男人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袍,后面是遮住了,前面却开着老大一条缝,从脖颈一直到小腿,以及那两腿间的昂扬,不用怎么探视便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小蛮低下头,耳根子烧得火红火红的,从地上爬起来,“我长得很普通,跟别人长得像也是很正常的事。”
话音刚落,脖子上忽地传来冰凉的触感。
“你要杀了我?”她抬起头,紧绷着一张脸。她不过是找错人罢了,有必要把剑架在她脖子上吗?
“你得痛恨自己不是瞎子。”男人冰冷无情地说道。
“你以为你长得有多精贵?瞅一眼就得死?那里头那个女人怎么没事?”面对死亡,没有人愿意从容以对,这时的小蛮自然也不会任人宰割。她不过是瞅了一眼罢了,至于要人命么?
“她是瞎子,你是么?”男人的手一紧,那把剑更贴近了肌肤,擦出一条血痕。
小蛮在心中哀嚎,她现在装瞎子,还来不来得及?她想,还是实际一点比较有希望吧。
于是她说:“我的嘴很牢,不会跟别人乱说的。”
“我只相信死人。”男人完全无动于衷。
小蛮忽然‘啊’地尖叫,双手捂住眼睛,哀嚎起来:“苍天啊,大地啊,我的眼睛怎么了,怎么突然看不见了?”
男人的嘴角抽抽,见过丢人的,没见过这么丢人的,要不要这么假啊兄弟!
“呜呜呜,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我瞎了,我瞎了,该怎么办?呜呜呜呜~”
小蛮悲伤地嚎着,试图让男子相信,自己真的瞎了。
“现在才瞎,似乎太迟了吧?”
明摆着的谎话,男子又怎么可能上当?
“也对哦。要不,你给我指条明路吧。”就知道这招没用,小蛮无力地垂下双手,水汪汪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瞅着男人。
就这么死了,也太冤枉了吧!这男人长得又不帅!
“行了,你滚吧!要是敢出去乱嚼舌头,仔细着你的脑袋。”男人似乎是被那双眼里的光彩摄住了,竟然真的收了剑,放小蛮走。
也不管什么原因,能活着自然是好。小蛮劫后余生地从这家青楼里跑出来,完全没了刚来时找毕二康的兴致。
掏出手绢擦了擦脖子上的血污,她想,算了,还是去吃点东西吧。
屁股刚挨着椅子坐下来,便听到隔壁桌交谈的声音:
“听说了么,王妃突发旧疾,卧病在床,生命垂危啊。”
“听说啦,真是老天不开眼啊,王妃才刚生下儿子,这会儿就……哎。”
……
不知为何,听到这与她无关的消息,竟让她的胃里一阵阵翻腾,顿时没了吃东西的胃口。
没了再逛的心思,她只好往回走。
远远的便看见毕府上空冒着滚滚浓烟,那耀眼的红光,让她的心一紧,迈开大腿,狂奔而去。
“诶,公子,别进去,这火那么大,太危险了!”围在毕府外面的人拦住了一头往里冲的小蛮。
“里面,里面的人都出来了么?”小蛮忍着翻江倒海的紧张感,指着门问道。
那人摇摇头,怜悯地叹着气。
没有?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小蛮按在胸口,粗粗地喘着气,脸色煞白。
“公子,你怎么了?公子?公子?”
耳边回旋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小蛮只觉得眼前忽地一黑,脑子似在天旋地转,让她再也支持不住,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在一张床上了。
慌忙从床上下来,冲到门口,刚拉开门,差点与毕二康撞上。
“不用去了,全没了。”不过才一天而已,毕二康已经憔悴地不成样子了。红肿的双眼满是血丝,下巴上冒出了胡渣,披散着头发,身上满是酒气。
“你、你确定?”小蛮一时竟找不出任何言语安慰失去一切的毕二康。
毕二康没有回答,径自向前走,撞着小蛮的肩,蛮横地走进房内,坐在地上,拎起手上的酒壶便往嘴里灌。
小蛮气得过去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酒壶,揪住他的衣领,猛地摇晃了两下,“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伤心么?你以为你这样他们就能安息么?你以为他们临死前还在记挂着谁?”
毕二康的视线上移,直直地盯着发怒的小蛮,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半死不活地歪着脑袋。
“行啊,你就管自己痛快,喝死我也不会再理你!”见到毕二康这死样,小蛮窝火地很,她宁愿自己去寻找真相,也不要继续待在这个颓废的人旁边。
“你去哪儿?”身后传来他沙哑的声音,小蛮身子一顿,咬着下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报仇。”
没错,她要报仇。她不信这只是一场意外,她不信那些死去的人真是因为大火而死。
“我也去。”毕二康从地上爬起来,挺直了腰板,斩钉截铁地说道。
两人再度回到毕府,那儿早已变成一片废墟。
附近人发现这儿起火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熊熊大火向所有人昭示着它那不可抵抗的威力,人们整整忙活了两个时辰,才将大火浇灭。
除了小蛮和毕二康,毕府所有人都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这是?”毕二康搬起一块焦炭,从一堆灰里拿出了一个完好无损的玉镯子。
小蛮直起身子,盯着那个玉镯子道:“是我送给白芯的镯子。”
毕二康的手一松,玉镯子‘啪’地掉在了地上。他原本还在妄想着,或许白芯出去办事了,或许还会回来找他的。
老天,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他还没来得及向她表白心意,还没来得及解释他的花心,还没来得及娶她,还没来得及照顾她,就让他从此与她生死两隔,何其残忍,何其残忍!
“二康~”喉头咕哝了一声,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小蛮想,除了时间,大概没有任何人,能抚平一颗受重创的心灵吧!
“小蛮,倘若你喜欢一个人,一定要早点表明心迹。就算是被拒绝,也比一辈子遗憾强上一百倍。”毕二康没有流泪,嗓音亦没有颤抖,面上的沉痛却让人不忍心直视。
小蛮有些恍惚,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伸出手,遮住头顶的蓝天,发现阳光依然热烈地透过指缝,洒进她的眼里,炙热的温度,让她忍不住眯起眼来。
是真的,阳光的触感这么真实,周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小蛮。”背后响起如流水般悦耳的声音,同时惊了两个陷入沉思的人。
“你是谁?”开口问话的人,是毕二康。
小蛮僵立着,面上的表情似乎凝住了,又像是没听到耳旁的声音,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是花美萳。”来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毕二康睁大了双眼,惊呼道:“你是王爷?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