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别的办法。他大概两个时辰后会醒,你告诉他,他的名字叫白牙,父母早先便过世了,临终前,将你许给了他。往后,你们互相扶持着过日子吧。”小蛮早就察觉,小盈对毕二康有好感,要不然那一次,她也不会红着脸回来。既然逝者已经无法挽回,又为何不抓住眼前人呢?
“郡主,我……”小盈羞红了脸,尴尬万分。她不知道小蛮为何要这样做,也不晓得怎么小蛮会知道自己心底的那么一点悸动。
“小盈,谢谢你把我视作亲人。我走了。有缘再见吧。”小蛮故作潇洒地挥挥手,却在迈腿的那一刻疼得龇牙。
该死,她的屁股还没好全呐!
花美萳,再见了,或许,永远也不再见了吧。
既然他选择了放自己自由,那么她也便祝他们一家幸福吧!
“郡主,谢谢你!”身后传来小盈的喊声,她再次举起胳膊晃了晃。
当离别拉开窗帘,当回忆睡在胸前,说再见真的很难。能这样离别,真好。谁也没见到谁,就这样,各自走自己的路,愈行愈远。
走了一段路,后面疼得不行了,她便走到一棵树下,撑着树干歇息。
“郡主。”几个黑衣人将小蛮围住,为首的那人沉声唤道。
“也罢,我走累了,能有人带我,我乐得轻松。”小蛮像是早便察觉到来人,镇定自若地站着,闲聊般地说道。
为首的那人上前,背朝着小蛮,半蹲下来。
小蛮倾身向前,双手圈住那人的脖子,身子一轻,便被他背了起来。她曾经也像少女般渴望过,希望有个人能背着自己,走在田野边,映着晚霞,迎着微风,一起闲话家常。
时至今日,少女时的渴望,早已变成海上泡沫,全数幻灭。
伏在陌生人的背上,感受着凉风在脸颊上扫荡,忽然有种心在天涯,身老沧州的沧桑感。明明也才二九芳华,她却觉得自己早已失去了少女该有的天真。
那人只背着她走了一段,她便瞧见不远处立着一顶轿子,轿子四周有几个黑衣人守着。
当她被放进轿子的时候,她其实是很不情愿的。屁股受了伤,她又坐不得,还不如背着舒坦呢!
幸好轿子里的软垫还算大,让她趴在上面也还合适,不至于缩手缩脚。
轿子被抬得也算稳当,她才趴了一会儿,便有了困意。
睡睡醒醒,偶尔吃点他们给的烧饼,她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在轿子里过了一天。
第二天,她便换了马车。
她估计,大概那几个黑衣人抬得没力气了。
马车比轿子颠簸多了,她伏在软垫上,几次差点被颠出去!还好她早有预料,紧紧地抓着床板。
第三天,她终于在路边的茶馆吃上了热乎乎的面条。她猜测,这些黑衣人估计也啃烧饼啃得腻了,才想到换个口味。
第四天,他们进入了西弥境地。
一直到第七天,小蛮被带进了久违的皇宫。
更巧合的是,她被安排在了慈宁宫。她的屁股已经好了一大半,只为了不刺激伤口,她才趴在床上。
“小蛮,好久不见。”
一身明黄的龙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脸温润的笑,古圣杰好像又长高了不少,也瘦了。
“三哥?”小蛮扬起脸,嘴角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小蛮,你受苦了。”古圣杰温柔地坐在她身旁,伸手便要抚摸她的额头,却被她躲开了。
“我已经七天没洗头了。”小蛮扁着嘴,一脸委屈地说道。
古圣杰了然地笑笑,伸长了手,不在意地放在她的一头油光发亮的青丝上,亲昵地揉了揉,“三哥马上唤人给你准备热水。”
“谢谢三哥。”小蛮甜腻腻地笑着,眉眼弯成了半月。
“三哥以前送了一只小猫给你,这些年来你不在,也没带走,便养在了三哥的寝宫。待会儿,三哥抱来给你解闷,可好?”古圣杰的嗓音似百灵鸟的鸣声,清脆而又婉转,听着便是一种享受。
“好啊。三哥,可以唤人弹琴给我听么?我想听。”小蛮翘着脑袋,乌溜溜的双眸盯着古圣杰端正却不出众的脸。
“以前你可没这雅致,几年不见,性子收敛不少,也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古圣杰的手移至小蛮的脸颊,捏了一把,眉头微皱,“你瘦了。”
“瘦了好看还是胖点好看?”小蛮笑着打哈哈,不提之前的种种。
古圣杰也不提自己为何知道她在哪,还那么凑巧地派人接她回来,只点了点她的鼻子,告诉她胖点比较可爱。
“小福子,把朕的琴取来。”他一发话,原本在一旁当柱子的公公连忙应声退下。
没一会儿,小福子便把琴抱了过来,轻放在琴桌上。
古圣杰起身,坐在蒲团上,双手按在琴弦上,朝床上的小蛮笑了笑,指尖轻轻拨动,琴音荡漾开来。
小蛮将脸埋在枕头里,静静地聆听着西弥的王亲自为她弹的曲。
曲调柔美,悠扬中却又带着一点隐讳的悲伤,恍若一段不为人知的恋情,落寞而又无法自拔。
一曲毕,古圣杰的十指停住,轻放在琴弦上,视线扫向床上的小蛮。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三哥有一身好琴艺,一定能找到一个好女人,愿意与你琴瑟共鸣。”小蛮温声说着,眸光投向别处,似是在看着什么,却又像是什么也没看,只是放空。
古圣杰垂下眼眸,指尖在琴弦上拨动了几下,“父皇曾说,琴瑟之属,唯闲暇尔,宜放松身心,却不可沉溺其中。倘若有多时间,理应多看些治国书籍,学习如何治理国家,运筹帷幄。大约二年前,父皇带着母妃隐世,从此再不过问朝政,也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一年前,却寄来书信,嘱咐我专心治理国家,误沉迷于靡靡之音。”
小蛮安静地听着,不出声打扰,也不发表意见。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只是个听众。
“我已有好久没碰琴,指法都生疏了,倒叫你看笑话了。”古圣杰自嘲般地说着,指尖却百般留恋地按在琴弦上,细细地抚摸着。
“指法生疏了我听不出来,我只知道三哥弹的曲子能直达人的心底。琴音里有感情,独属于三哥的感情,这是很多琴师空求琴技而最最缺乏的东西。”小蛮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响彻整个房间,传进古圣杰的耳里。
“呵呵~”
古圣杰愉悦地笑出了声,戏谑道:“以前你只会调皮捣蛋,现如今竟也这般会安慰人了!嘴甜了不少。”
“三哥,我忽然有种唱歌的兴致。”小蛮翘起脑袋,一只手拄着下巴,眼睛一闪一闪的,像以前一般活泼,让古圣杰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小时候的小蛮。
没等古圣杰开口,她便轻声唱了起来:“争吵愈狠痛愈深刻,然后不断自责,我们都忘了最初的快乐,拥抱越紧痛愈深刻,谁不会舍不得。”
“现在我给的或许并不是你要的。如果分离是唯一的解脱,最后的话我来说,如果永远你不必再难过,遗憾让我来过,就算过去的回忆太脆弱,连未来也没有我。”
古圣杰微赧,不知小蛮唱的是何意思,甚至还有那么点恐慌,难道他心底的秘密,被她知道了?
“啊,后面不会了。只是感觉三哥好像也同我一样有心伤,便随便唱唱了。三哥,你没事吧?”调皮地吐吐舌头,见古圣杰面色有异,小蛮弯起嘴角,天真地问道。
“你唱的真好听,可以再唱一次么?”仿佛方才的怪异只是错觉,眨眼间,古圣杰又恢复了原先的温柔表情。
小蛮再度唱了起来,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只是突兀的一段歌词,却深深地印在两人的心上。
如果分离是唯一的解脱,最后的话我来说,如果永远你不必再难过,遗憾让我来过,就算过去的回忆太脆弱,连未来也没有我。
古圣杰暗叹,正如歌中所说,回忆实在太单薄,而那人的未来,亦不会有自己。
带着浓浓遗憾的歌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直到喉咙累了,心酸了,小蛮才停止了清唱。
手腕上遗留的金锁还在提醒着她和他的回忆,抬头却再也见不到他的面容。见不到他的脆弱,也看不见他的难过。
她甩头,将涌上脑海的回忆摇散。
古圣杰又坐了一会儿便走了,说是有大臣求见。
小蛮闲得无聊,复又哼起了歌,不成曲调,亦含糊地听不清歌词,她却乐在其中,哼着哼着,舌尖便尝到了难言的苦涩。
不过才分别了几天而已,思念竟如潮水般涌来。明明还没有深刻地相爱过,却已这般舍不得,到底是谁,住进了谁心里。
她趴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胳膊酸的发麻,浑身都僵硬地动弹不得。
“郡主。”一道甜美的女声响起,她缓慢地扭过头,只见一个挽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人大着肚子被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扶着。
“你是?”她微愣,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那大着肚子的年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