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又遇音寺,水色只是想四处打量一下这宅第的布置,哪想才刚出了屋子没走两步,就见到音寺斜依在廊柱上,仰望天空,神色之间有股凄怆悲痛之色。水色本不愿意理会他,却被他这种似有千言万语的苍茫给吸引了。顺着他的视线,水色也抬起头望望天,天灰蒙蒙,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透过音寺的身体,水色似乎看到了另一个影子,那个成天总会围在身边唠叨不停的绿丫。还记得,初见那小丫头的时候,一身落迫。家败迫嫁,愤起离府,她不离不弃,可是到最后竟是自己把她弄丢了。
“小姐在想绿姑娘吧。”音寺懒散开口,仍旧是依靠在那里,根本没有想要动的想法。
水色诧异地把视线重新调到他身上,疑惑地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音寺这才看向她,敏锐的眼里藏着些许的温柔,“绿姑娘是个好姑娘。”说罢不待水色追问,他身形一闪便无影无踪了,空中卷起一阵风,雨点开始噼里啪啦落下来,一点前奏也没有。
水色摸摸鼻子,对于音寺她说不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初时的木讷只觉得他是刻意,也曾在暗自观察过,见他并无害人之心,也就不多问。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音寺居然是水乐身边的人。也就是说,从自己离开白府在梧桐县的一举一动,水乐都是了如指掌,也许更早也说不定。
即便是这样,水色依然弄不懂水乐到底想要做什么,白净否认叶家之事是他所为,那么又会是谁呢?她很想见绿丫,又不敢见。生怕她说出让自己不想听到的话。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一切的事情都是水乐所为,那么她该怎么办?她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水乐坠入阴暗之中不闻不问,甚至帮助白净打压他吗?她能弃白老爷的恩情而不顾吗?
“白夫人。”
“谁?”
“白夫人,”从暗角处走出来一个身形高大,略偏瘦的一男子。看他走路的姿态很是轻盈,水色了然于色,遂问:“何事?”
“什么人!”一声叱喝,乃是音寺去而复返,他剑步奔进,劈手而来。瘦男见状神色绷紧,急急闪开。音寺得势再攻,拔出藏匿在腰间的短剑,飞身而起,紧逼刺胸。瘦男侧身翻开,反身抽出软鞭,卷剑而去。
音寺冷冷一哼,“雕虫小技!”纵身上跳,右腿轻轻挑开攻势,落地又一纵,“小姐得罪了。”水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还及反应过来,就被丢出廊亭落入雨中。拍了拍因刚才落地时,手撑在地所粘上的泥土,她这才惊觉大事不妙了。
瘦男落在假山高处,嘴角擒着冷笑,挥鞭卷土重来。音寺身姿矫健,避开鞭策,似想近身而搏。
“啊!”水色大叫,因为她被人捉住了。来人将她反手持住,蒙着脸看不出模样。音寺与瘦男听到动静双双停手,僵持不动。音寺怒目:“你又是何人?有何目的?”
却见瘦男缓缓收起鞭子,得意道:“你不必知道。”说着又看向水色,冷漠道:“白夫人,听闻你手中有本册子,不知是否有幸看到。”
水色挑了挑眉,白净他要做甚?本来遇到突然袭击的事情,水色很慌乱,而瘦男与音寺两不相让的架势叫她准备高声呼救,哪想突然又冒出来一个人,一句话不说立马将她制住。水色当时很悲怆的认为又遇到了掳劫事情,却感觉到被反背在后的手里突然被塞进了东西,手感为纸条,她连忙握住。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水色冷哼,不畏强势,心里已猜出了一二。
瘦男的神色更冷了,“若是白夫人不愿合作,那只好得罪了。”他一个眼色,站在水色身后的蒙面男已捏住了水色袖子的一角,册子已被搜到。水色大惊失色,连连去抢,然她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敌得过身怀功夫之人。
眼看东西已到手,瘦男与蒙面男互相交换了一个神色,一掌拍在水色肩上,她脚下不稳,顺势向前栽下去。水色闭上眼,心里悲催万分,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一双手及时拉住了她。只听“啪”的一声,什么东西落地。
水色惊魂未定,听声望去,册子落地,上面几滴鲜血正红,瘦男见蒙面男受了伤还想返身拿回册子,连忙伸手把他一拉,二人双双而逃。
“色儿可有受伤?”水乐就站在水色身边,手扶着她,一脸关切。
“没,我没事。”拍拍胸口,长长吐出一口气,水色不解地问:“他们是谁?”
水乐望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摇摇头,“让色儿受了委屈哥哥定会查清楚的。”说着又把线视调到地上的册子上面,走过去捡起,翻了几页,看样子很满意,他柔声说:“色儿受了惊吓,先回屋休息吧,至于这本册子就暂先放在哥哥这里,为免再次惹人窥视。”
水色只好点了点头,“那就请哥哥转交给叶少爷吧。”
“好。”水乐笑容可掬,走回来摸了摸水色的头,故作关爱,“阿寺,送小姐回房。”
一回到屋子里,水色立即把门窗紧闭,大有一副受了惊心有余悸的样子。看到音寺摇头而去,水色这才松开手——色色,受惊了。
果然是白净,水色又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这么急就把册子送到水乐手里,她都还没有见到叶空尘,难不成事有突变?这就样在水色这里莫明其妙过了一夜,隔天当水乐笑呵呵来找她时,水色还暗暗的有点担心,毕竟那本册本真假不定,若是水乐起了疑心,那可不妙了。
“色儿,昨夜叶少爷回了京,册子我也已经交给他了。叶少爷一拿到册子,便对色儿赞不绝口,夸奖色儿兰心蕙质。”
“他人呢?”水色急忙问道。心里却五味十全,水乐果然是欺骗了他,他说叶空尘昨夜回了京,哪有这么巧的事,白天还说在梧桐县,晚上就回来了,可能吗?从梧桐县到京城的路她又不是没有走过,坐马车都要好几天,叶空尘是长了翅膀用飞的吗?这不是摆明了当她好欺负!
“啊,是这样。色儿莫急。叶少爷昨夜来此已经很晚了,见色儿睡得正沉也就不好打扰,他说还有事要办,暂时脱不开身,等到所有的事情办妥之后,再与色儿相会。色儿安心,有哥哥在,还怕他负了你不成?”水乐看上去心情极好,神色之间很是得意。
“哦。”水色在心底咒骂,若非身不由己,她真不想与水乐共处一室。
“看来色儿真的很喜欢叶少爷。”水乐来了兴致,似乎没有打算要走的意思。水色只好硬着头皮跟他扯了,“叶少爷,恩,他很好。他很照顾我。”这话是真,未名居刚营业的时候,叶空尘总往她这里送银子,无论他打得是什么心眼儿的,受益的都是她,人不能睁眼说瞎话。
“好,好。很快的,很快的色儿。很快哥哥便会让你们在一起的。”水乐兴高采烈,整个人都笼罩在喜悦之中,好似想到了什么,眼里闪着幽亮,转瞬即逝快得叫人来不及捕捉。
水色突然就打了个寒颤,心跳加快,心底油燃而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色儿?”
“呵呵,虽然眼下是炎炎夏日,一场雨下来,还是会有些冷。”
水乐点点头,“冷就多穿点衣服,别着凉了。”说完水乐从怀里取一物,水色定晴一看,竟是水府老宅地契?
怎么会在他这里?水色惊诧不已,她明明是让绿丫收好的。转念突然又一想,既然未名居都可以出事,绿丫也可有消失,那地契又怎么会保得住,只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它为何会在水乐手中。
眯起笑,水色面色凝重,“哥哥?”
“色儿,水家的老宅还是你留着吧,哥哥有京中的院落足够了。叶空尘是无法在京中久待,若是被人查出他的身世,可是期君之罪了,等到事成之后,你与他就住在梧桐县吧。”
水色垂下头,接过地契,“还是哥哥想得周到。还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水乐大笑,“不愧是哥哥的好妹妹,确实还有一事,要色儿去做。”
捏紧手里的东西,水色的心底开始发凉了,事情的发展就如白净料定的一样,他果然是收了一本,惦记另一本。绿丫呵,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下的,你一定是委屈极了。
“哦,哥哥的意思是?”
“色儿。”水乐突然正色,“叶少爷来信,那本册子的确很有用,但是不齐全,应该还有另一本。色儿,你还要再回白净那里,想尽一切办法,把它弄到手。”
“啊!还要回去啊。”水色蹙起眉,“可是,我偷拿了这本,白净肯定已经起了疑心,他本就对我心有芥蒂,我若回去了,那……”
“色儿莫急。”水乐得意洋洋地笑了,“你识字不多,册子丢了白净又怎么会怀疑到你身上来,况且叶空尘昨夜在京城出现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你说他会怀疑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