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叶空尘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扶着朱色大门。发散在肩,蓬头垢面,进去时光鲜亮艳的衣服,已是惨不忍睹。手臂,胸口,小腹,大腿,其至连脚上的黑靴子都已裂开。刀伤累累,鲜血和着泥土怎么看怎么叫人心惊。
水色尖叫,也顾不及脖颈上是否横着把刀,猛得一站起来,刀口立即见血。好在音寺似乎还不想让她死得这么快,闪开了,若不然已是呜呼哀哉!
“放开她!”松开手,叶空尘一步一步挪上来。
音寺抬高下巴,“居然还没有死,小看你了。”
叶空尘扬起手,拨开遮住眼睛的头发,却是勾起唇,脸上的血丝夹着邪魅笑靥显得格外刺眼。他似乎就要站不住了,风吹一下整个人都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倒下去。“你小看的又何止我一个!”说着,视线从音寺身上穿错而过。
然而水色没有去体会他是何意,她整个心思都放在叶空尘随时都会倒地这个现状上,胡乱的在颈上擦了擦,就想去搀扶。一个久违了的声音刹那间让她顿住了脚。
“没错!”
水色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猛然转过身。那人退去白玉一身,换得红衫妖娆,盛了水似的明亮的眸子,笑起来那般好看,从来都不曾有离别之苦,这一次似乎持续了世纪之久。发如墨,眉如剑,目盛水,鼻刀刻。微翘的嘴角诉尽冷霜却诉不尽温柔,那仿佛在无声地说:色色莫怕!
她怕啊。她怎么能不怕,还好还好,还好他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你居然也活着!”音寺从瞬间的错愕从回过神来,语气凛冽,趁着水色发愣中一把擒住。
“放开她!”
“放开她!”
白净与叶空尘双双大吼,音寺双眉挑起。“一个伤痕累累,血流不止,随时都会躺在地上;一个身负重伤,苟延残喘,能耐受了限制;我亦有人质在手,往东往西不过是一把刀几滴血,你们还有什么招?”
“你敢!”叶空尘蹒跚急速上前几步,立即捂紧胸口,整张脸扭曲着痛苦着。
音寺冷哼,“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的事。”
白净白皙的脸上闪过忧色,垂眼又抬起,“条件?”
“哈哈,果然是商人,无论何时你都以这种方式。好,我成全你!”勒紧水色,音寺得意洋洋,又说:“杀她不过多负一条人命,你既然想讨回,就看她是个什么价了?”
“你且开口就是!”白净面无表情。
音寺眯起眼,“梅庄!我要梅庄!”
白净失笑:“梅庄早在七前年就只剩废墟了,你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但是这些年光白家的产生早已富甲。你白净行事低调,用人慎之又慎,到底有多少产业,外界所知甚少。况且就我所知,水家名下大部分的铺子都已落在了你手上。梅庄三家,已集齐了两家,白净,被官府收去的叶家琐碎,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弄回来了。”
“你无耻!”水色大怒,这分明就是狮子血口。
音寺揪住她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闭嘴!小命都被我捏在手中了,哪有你说话的份!”
白净看在眼里,眼中怒火欲喷丈外,“放开她,不然你什么也别想得到!”
“放开她,叶家产业全数奉上!”叶空尘抚着胸口,说得平静。
音寺诧异,“哦?”
“商是商,官是官,官亦不得商。叶家产业并未被抄起,仍在我手中。”
白净闻言,依旧是无任何表情,双眼直直盯着音寺手中的刀,不敢放松。水色也不去理会这其中到底有何隐晦,白净还活着对她来说就是莫大的安慰,本就了然一身,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直嚷着,“别听他的,死就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死就死吧,穿越而来,原来并不是为了相遇相守,而是过过场子而已。再深深地看了白净一眼,索性把眼一闭,死了说不定就穿回去了。
“色色不要任性!”白净终于皱起了眉,“好,我答应你,把产业全数让于你!”
“不急。”音寺狡诈地笑了,“我话未说完,你们为何这么心急。留下她可以,但你二人却……刀在这里!”说罢,挥手将刀抛出,哐当一声落在白净脚下。
“不要!”水色急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一脚踹在音寺的腿上,再用劲推开他就跑。哪知音寺反应极快,仅是闷哼一声,捞到她早就散的头发,用力扯了回去。“想跑!”音寺掐住她的脖子,眼中寒光凛冽,杀意已起。
终于要光荣殉职了,水色悲怆万千,果然只是个过过场的跑龙套的。只是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多久,缺氧也是短暂的。水色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到掐住她的人瞪大眼,缓缓地往后倒了下去。
白净手中并无刀,白玉的手指上沾满血,“色色莫怕!”他笑容满面,轻言细语。
两相望,千言万语,唇颤,手颤,身颤。人面桃花,原来可以如此璀璨。伸手出,水色跃过倒地的人,就想抓住他,抓好他。
“别过来。”白净见她如此,蹙起眉。
水色不解,却还是顿住了脚,手僵在半空中,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慌乱如麻。
“别过来,让为夫好好的看看你。”终于还是不忍,白净布上他惯有的笑靥,温柔细语。
“嗯!”水色点点头,跟着他勾起了唇。
唯有叶空尘似不忍转过身,闭上眼,一颗泪顺着面颊落进泥土。
白净说:“小双该嫁了,回梧桐县后记得给她找户好人家。”
水色点头,“嗯。”
白净说:“未名居还是让绿丫来打点吧,那小丫头本事不错。”
水色点头,得意道:“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调教出来的。”
白净说:“长安跟在我身边有些年了,前前后后的事情他最清楚。”
水色点头,“他原本就是水府上的人。”
白净说:“色色莫怕,还有很多人可以陪着你的。”
水色点头,头到了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却见对面的人,面色已是惨白,沾血的手血仍在流。不对,不对,水色总算发现不对了。他明明是只穿白衣的人,为何一反常态穿了红衫。
嘴里突然就咸了起来,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而出,忍不住就在扑上去。
“别过来!”白净趑趄后退一步,“别过来,让为夫好好看看你……”
生离死别梦一场,梦中的人梦中事,清晰一如昨日。
白家还是那个白家,并没有因为没了白净而散乱。未名居又开始火热了起来,绿丫扭着蛮腰穿梭在人堆里。谁的眉细长,谁的眼明亮,谁的鼻小巧,又是谁的唇朱红。台上姑娘仙姿玉貌我见犹怜,回眸一笑国色天香。白双挺着大肚子一脚踢开檀木门:“嫂嫂,我们长安说了,你若不把绿丫许给他,他就罢工不干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尘尘都去京半月了,他若再不回来,我都成了弃妇了。”
水色坐在梳妆台前,揉了揉眉,不屑地说:“叶空尘回不回来我哪管得着,至于长安,我早就说了,他若不能开家与未名居旗鼓相当的铺子,啥事也别想。”
“别啊,嫂嫂你不能这么狠,长安若是罢工开铺去了,那尘尘不是归不得家了。嫂嫂,嫂嫂!”
“别嚎。你是孕妇,随时记住胎教!胎教!你看你看,你哥都去了这么久了,你啥什么见我嚎过。早知道从现代穿越来此,要烦这个要烦那个,到最后还落了个孤家寡人,当初就该自己摸了脖子……”
白双捂着肚子,立马就从哪来回哪去。据说胎教很重要,既是如此,这唠唠叨叨的话茬怎能让肚子里的宝宝听去,将来若是落得跟嫂嫂一样,没完没了那如何了得。可怜的尘尘,我好想你啊。
远在京城的叶空尘突然喷嚏连连,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看天,又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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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竟似千年之久。
柳色色睁开眼,手上凉凉的,再往脸上一摸,睡个觉吧,好端端的掉什么眼泪。伸了个懒腰再抬头,阳光透过浅蓝色的窗帘,落落点点,窗台上一株小花开得正艳。
明明记得在偷菜的啊,柳色色抬手拍了拍脑袋,这梦做得真够真实的啊。那个名叫白净的人长得不错,美如冠玉,清新俊逸,笑起来的时候如沐春风啊。胸口不知为何隐隐作痛了起来,梦得糊里糊涂竟然分不清了。为何,在梦里居然可以摸到他的脸,好的坏的,温柔的邪气的,白衣的干净清爽,长身玉身风中摇曳,一转眼红衫灼灼,炙烫焚心。
胸口余悸未消,泪又止不住往下掉了起来,抬手又擦了擦,柳色色打开桌上的电脑,熟念点开腾-讯空间农场:
昨天 15:26 异公子 来农场摘取,摘走4个蝴蝶兰,3个蓝玫瑰,3个郁金香。
昨天 15:20 花三朵 来农场摘取,摘走5个蝴蝶兰,4个蓝玫瑰,2个郁金香。
昨天 15:19 归 晔 来农场摘取,摘走3个蝴蝶兰,6个蓝玫瑰,2个郁金香。
昨天 15:18 玉案青 来农场摘取,摘走3个蝴蝶兰,3个蓝玫瑰,2个郁金香。
昨天 15:18 鸢 天 来农场摘取,摘走5个蝴蝶兰,4个蓝玫瑰,4个郁金香。
昨天 15:18 阿 紫 来农场摘取,摘走5个蝴蝶兰,5个蓝玫瑰,5个郁金香。
昨天 15:18 白衣净 来农场摘取,摘走14个蝴蝶兰,9个蓝玫瑰,10个郁金香。
……
柳色色傻了眼,白衣净?这人是谁?丫的,居然趁姑娘不注意,摸到了院子里来了,狗呢?狗在哪?愤愤不平的她顺着号码打开QQ列表——白衣净!手指在键盘上抖了抖,果然有此名!这人的网名起得真是够无语的。可是‘白净’?梦里的那人似在微笑,再点开聊天记录——空白。
果然够白!
隔天,当柳色色一脚迈进公司大门,开始绵绵不断的水电设计图纸修修改改,纠结电灯插座路线与给水排水管道时,不经意看到落地的玻璃窗外背着她站着一个人,身着白衬衫,下身黑色笔直的西裤,再配上同色的皮鞋。轻叹了口气,哎,又是一个来催命的人,老板为啥总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单子。
电话铃声在窗外响起,水色不以为然地瘪了瘪嘴,就听到一个清爽的声音。
——你好,我是白净……
瞬间石化的她并不仅是因为这个名字,那人转了身,笑靥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