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后的第二天,吉祥带马兰花回山里办回门酒。吉祥本来要去租辆桑塔那的,马兰花不让,马兰花说不要了吧,还是吉普,我喜欢坐吉普车。
吉祥就把铁头驾校里最新的一部吉普弄出来,车出城后,吉祥让马兰花来开。马兰花坐到驾驶座上了,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怎么了?吉祥问。
马兰花看看车外,山路虽也铺了沥青,但窄窄的,弯来弯去。马兰花说,我怕。
吉祥笑了。都是这样,一开始不怕,接下去就懂得怕了,每个学员都有这样一个过程。他拍拍马兰花脸蛋,说,有我哩,怕什么?我如果不坐在旁边,你可不能开,这不是闹着玩的,会搭上命的。但我坐副驾驶座上,这边也有刹车闸,你就放心开吧。
马兰花拨动钥匙,点了火,又马上熄掉。她往后面爬,她说,不行,我怕。
吉祥没勉强,他把车往山里开去。风呼呼地刮来,马兰花的长发像旗子似地往脑后飘去,山看起来都跟往日不一样了。马兰花想,还是嫁到城里好。吉祥没老婆没孩子,还愿意到山里娶她,她真的该满足了。吉祥。她轻轻叫了声。
嗯。吉祥应着,转过脸来笑了,露出一排细密的牙齿。马兰花嫌自己牙不好,看人一看就看到牙上。男人的牙也不能不好,一参差,烟渍茶垢就堆在逢隙里,怎么都要恶心一下的。吉祥的牙齿又白又整齐,吉祥有吉祥的好。
回门酒就办在马家野味店里,七姑八姨来吃了一天,挺热闹的。马丸子还兴高采烈地带吉祥到各家串个门认个路。这一忙忙了两天。第三天回到城里,刚进家门,电话就响了,是铁头打来的。吉祥妈说这两天铁头老打电话来。吉祥说,喂,铁头,我手机没电了,冲电器忘了带,真的忘了带,真的真的,对不起!
铁头好像很生气,声音哇哇哇的传出来,估计他在那边是大喊大叫了。吉祥静静听着,然后说了一声好吧,就放下电话。
铁头跟游三波吵了一架。吉祥说。
铁头让游三波拿一点钱赔偿他,游三波不肯。吉祥说。
铁头要我一起去游三波家,逼他拿点钱出来。吉祥又说。
一会儿铁头来了,叫上吉祥,他们一起上了吉普,吉普跳两下,冒出黑烟,吱地开走,拐个弯,不见了。
游三波为什么一定要抢铁头的生意?铁头又为什么非得让游三波赔钱?马兰花真的有些不懂这些城里男人。不过,游三波合同一签,能挣不少钱,拿一点出来给铁头也是天经地义的。吉祥跟铁头去了一个晚上,大概拿到钱了,所以吉祥睡得很沉,吉祥爬到她身上,折腾一场,调头又睡去了。吉祥很累了。
电话又响,是杜鹃打来。马兰花说,吉祥还没醒,我叫他吧。
杜鹃说,不是找他,我找你啊马兰花。
马兰花很意外,从来没人打电话找过她,山里还没有电话。
杜鹃说,你能不能出来一下?你一个人单独出来一下。
马兰花兴奋起来,有人这么迫切又神秘地找她,在她也是陌生的。她说,好啊好啊,可是我出来去哪里?
杜鹃说,你出了门往左拐,穿过那条小巷,就到大路上了。大路旁有个六角形亭子,亭子边是车站,你坐一路公交车,到墨鱼公园下车,我在门口等你。
马兰花有些犹豫,她说,我只坐过吉普,我、我没坐过其他车。
杜鹃笑起来,说,看你傻的。没事,坐一次,就熟了,你在城里生活总不能老坐吉普呀,市中心可不让那种破吉普开进去。来吧,我在公园门口等你。
马兰花下楼时,吉祥的父亲瞥过来一眼。马兰花说,爸,妈呢?
去打麻将了。
马兰花小心地从吉祥爸坐的地方绕过去,她说,我出去一下。
吉祥父亲嗯了一声。
马兰花本来想问问一路公交车怎么乘,乘车要多少钱,有什么要注意的,但看吉祥父亲懒懒的样子,又把话咽下了。出了门,往左拐,穿过小巷,果然是大路,还有六角形亭子和车站。身体又粗又大的公交车开来,马兰花问一旁的老人,这是一路车吗?老人点头。马兰花就随他们登上,掏十元钱给售票员,结果找回九元。到墨鱼公园时叫一声好吗?她对售票员说。
墨鱼公园两站就到了,售票员让马兰花下车时,马兰花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杜鹃站在公园的大门外,看到马兰花,手举起来使劲挥着,还一下一下地往上跳。她手里捏着两张公园的门票,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帆布包。
马兰花挺高兴的。第一次接到电话,第一次坐公交车,第一次进公园,总之都是第一次。杜鹃眉毛还是那么细长,口红还是那么重。找我什么事呀?马兰花很好奇。
杜鹃咳了一声,并不马上回答,而是继续往前走,走到大榕树下的石凳前,坐下,把马兰花手拉过来,握住,望着她。知道昨晚吉祥去哪里了吗?她问。
马兰花愣了片刻,点头。
知道他跟谁一起去的吗?
马兰花点头。
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了吗?
马兰花还是点头。
杜鹃却笑了,她说,你不知道,马兰花你根本不知道。帆布包打开了,杜鹃从里头先拿出一只白手套戴上,又拿出一个塑料袋,再从塑料袋中取出一条粉红色丝短裤。她说,你闻闻,什么味道?
马兰花手悬着,正犹豫要不要接,杜鹃就拨开她的手,把短裤伸过来,伸到马兰花鼻孔下。吸一口,没吸进什么。马兰花疑惑地看着杜鹃。杜鹃说,再闻闻,是不是有股腥味?马兰花抽动鼻子,连吸几下,果然有腥味,淡淡的。马兰花觉得这味有点熟,她以前似乎闻到过。杜鹃说,是精液,男人身上的东西,你肯定闻到过了。
然后杜鹃说起昨夜。昨夜铁头和吉祥去她家,游三波不在,刚刚去香港。铁头不信,铁头说我们等。于是坐下,坐到下半夜,游三波还是没回来。铁头就一遍遍拨游三波的手机,传来的都是移动小姐柔软的声音:对不起,你挂的手机已关机。铁头重重摔下话筒,大声问,游三波什么时候回来?杜鹃说,我怎么知道?铁头说,告诉你,你们必须给我一笔钱,多少无所谓,一万是一万,一千是一千!杜鹃说,凭什么给你钱啊?怎么就没人给我钱了?铁头说,你这破鞋也没少要过别人的钱。我跟你不一样,我要的是应得的钱,你们反正得给,不给的话,哼,就走着瞧!铁头说着往外走,已经走到门口了,突然站住了,转个身冲回来,一把剥掉杜鹃的裤子,铁头自己先压上去,又叫吉祥也这么做。
吉祥?吉祥做了吗?
杜鹃说,做了。
铁头呢?是铁头先做的?
是。
马兰花猛地站起,又慢慢地坐下。
两个人,吉祥和铁头,都做了?
杜鹃眼睛眯起来,一笑,说,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