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我吃。”Joy揉揉肿起的后脑勺,心颤地看了眼她手中圆咕咕的蛋,收敛了动作,缩回旁边位置上坐好。
钟小念得意地眯起眼,一转眼撞入那双幽黑的瞳眸,她发呆地抓抓头发,冲他傻傻一笑,转身回去厨房。
一个半小时不到,一锅喷香的番茄牛腩面就做好了。
番茄酱熬煮过的番茄、牛腩、洋葱相亲相爱地裹在一起,颜色艳醴诱人。筋道的空心面细细滑滑地游弋在浓郁汤汁中,红与白的极致反差,更勾人食欲。
眨眼,Joy就吃了两碗。啜啜地吸着面,大汗淋漓,一刻闲不下来的嘴难得安静了。
回来的路上买了面包啃,钟小念喝了几口面汤就饱了,撑着下巴,津津有味看着他们两个人埋头吃面的样子,心里极其满足。
五年的独居生活,她白手起家的厨艺并没有产生质的飞跃。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煮面的手艺,早练得炉火纯青。
喝了口水,抬起头,错愕地张大眼,“看我干嘛?”
漆黑的长眸眨也不眨,仿佛全世界只看得见她。靳慕白慢悠悠擦了嘴,凉薄的唇微微翘起,“你呢?怎么不多吃一点?”
“吃饱了……唔……”
嘴里被塞了颗四分之一个番茄大的牛腩,艰难地嚼了吞下肚,看见他举着叉子又要送过来,钟小念一手捂住嘴,身体向后退,“我真的饱了。”
光是Joy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就让她吃不消,又灌了一大口白开水降温。
“你太瘦了。”靳慕白意犹未尽地放下叉子,温热的手指抚住她发烫的脸颊,轻捏了捏,不甚满意地摇头,“多长些肉,穿婚纱更好看。”
钟小念一愣,飞快拉开他的手,“开什么玩笑?”
“这样呢?”修长的手指间变出一枚铂金的戒指。
细宽的戒面嵌着一圈小小的钻,没有多余浮夸的修饰,简单大气,是她喜欢的款。
靳慕白捏着戒指,眼睛慢慢眨出悠长的笑弧,“算认真么?”
“可是你妹妹——”纤细的手指不舍地拂着戒指,却被触指的冰凉所刺醒,钟小念默默垂下眼。
红木桌面上有一块被烫坏的痂,纠结又突兀地破坏了餐桌的完美。她曾想过各种办法,始终没法让它复原。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可以催眠自己装作看不见,可是却无法否认它的存在。
靳舒琪,就是他们之间的痂。
不能触碰,否则血流成河,伤及旧患。
“她不是小孩子了,个中道理她会懂。”靳慕白淡淡道。
事实上,傍晚他和舒琪坦诚布公地谈了一次,他可以容忍她的任性,他可以养她一辈子。同样他也会结婚,新娘只会是她钟小念。
她可以不认这个“大嫂”,可这不能阻碍他娶钟小念。如果她还认他这个哥哥,就不要再作那些无谓的破坏。
五年前那两桩离奇的车祸,钟小念流产、舒琪瘸了腿,二者之间的关联他不是没猜到,没有人能骗过他。只是小念始终不提,又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他没心情去了解全部的事实。
曾经是他过分的放任和不作为,毁了舒琪,是他的错。
可他不能再由着她错误地耽搁自己一辈子,继续这样错下去……
“你……”眼睛欣喜地一亮,钟小念不太肯定地问,“你告诉她了?”
“对啊。”靳慕白状似苦恼地皱起眉,“你要是不相信就算了。”遗憾地看了眼手中漂亮的戒指,朝着角落的垃圾桶拾起手,银色的光一闪,哐当一声轻响。
就这样……?
钟小念发傻地看着他空空的指尖,心尖仿佛被谁给揪了一下,她焦急地跑到垃圾桶边。
她不过是质问两句,他就真把戒指扔了,这就是所谓的“认真”?
瞥了眼蹲在垃圾桶边一动不动的背影,Joy喝下最后一口汤,砸吧砸吧嘴,冲眉眼含笑的男人凉凉一笑,“再不解释,小心母老虎发火哦。”
“小念。”手臂被轻拉了一下,钟小念固执地甩开,死咬住唇。
桌边Joy轻哼,怪身怪气地笑了起来。
闻声回头,却被眼前闪着银白光芒的戒指怔到。钟小念先是一喜,一抬眼睇着黑眸里闪耀的戏谑,一股子恼怒涌出。
“耍人很好玩吗?!靳慕白,你不把我当做小丑耍就不甘心吗?!”眼泪毫无征兆地流出。
推开面前错愕呆住的人,她跑出餐厅,气急败坏甩上门。
哐当的巨响震得餐桌上茶碟微响,Joy幸灾乐祸,“我就说吧……”才不告诉他,刚才那丫头跑去出时冲自己笑了。
抱膝坐在沙发上,看见厨房门被拉开,钟小念忙低了头,咬住想笑的唇。
“我记得你不是这么爱生气的人。”低了三度的嗓音,轻轻柔柔地贴着耳朵擦过。
心颤了颤,钟小念憋足了气,“那是以前!”
“现在呢?”手指有力地摩挲着肩膀,他凑得太近,呼吸喷在耳朵上,又热又痒。
钟小念没办法,只好抬起头将他推开,“你、你干嘛……”
瞥着他眼中快速闪过的狡黠,后知后觉自己已经中了他的美男计,钟小念气急地踹了他一脚,“你混蛋。”她好不容易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没过招就又败在男色上。
她现在这样子,就好像抢不到糖的小孩子。
无端的,就想笑。靳慕白把戒指放她手心,“先把戒指戴上再哭。”
狠狠瞪了一眼,钟小念还是没出息地伸出手,“你给我戴吧。”没办法,她真的很喜欢他。
摊开着手掌举到灯下,仰头望着意义非凡的戒指,突然之间仿佛漫天的幸福洒了下来。钟小念眯起眼,又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电话声响了,靳慕白拿起话筒,“喂你好……小念,你电话。”
钟小念觑着他微妙的脸色,接过来,“林奕扬……啊?你怎么……哦……”
猫似的眼睛渐渐弯了起来,惊喜下哽咽着声道了谢,她甩开听筒,仿佛妖娆的水草将身边的人搂住,兴奋地叫了声,“小白……”
“和他说话这么高兴么?”靳慕白抱住往下坠的娇躯,睇着她眼角眉梢闪着亮光的笑意,低沉的嗓音有些吃味。
食指顺着挺直的鼻梁滑到鼻尖,点了点,“原来你会吃醋的啊。”钟小念揶揄道。
以前的他,要是也如现在这般通透人情该多好。
抓住她的手,靳慕白不快地哼了声,反复打量了无名指上的戒指作势要脱。
“喂——”护住戒指,钟小念急得变了脸色,干嘛这么小气。“林奕扬他打电话来是告诉我,今天下午查房的时候,他去我妈那儿把我以前的荒唐事告诉我妈了,他说我妈好像没生气。”
说不定,过些日子等林翠雯病情稳定了,她和靳慕白的事就可以从长计议。
毕竟母女之间,真要瞒她,心里无论如何还是有几分愧疚。
“这样最好。”靳慕白理解地点头。
“所以呢……”钟小念会心一笑,“明天我去医院,看看我妈。”顺便试探一下,她有什么反应。
未来,似乎变得迫不及待了呢。
一夜的好眠,迷迷蒙蒙醒来时天空几乎才泛白。
钟小念揉揉惺忪的眼,梳妆柜上手机不停地在响,与此同时客厅里电话也响了起来。
心毫无缘由地猛跳了一下,钟小念正要下床,烦人的铃声同时停了。
客厅传来Joy带着起床气的怒吼,“有毛病没有,大清早打电话来是不道德——喂,什么?”
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慢慢合上沉重的眼皮,钟小念就要躺下,砰——门被踢开了。
钟小念翻身坐起,没来由地开始冒冷汗。
“小念——”Joy瞪大了眼,把她整齐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扔给她,“快换衣服,去医院,你妈病危!”
轰然的一下,钟小念仿佛被人打了一拳,脑袋里几乎成了空白。她就像个被人操纵的机器人,被靳慕白和Joy拖着上了车,到了医院。
急救室白得刺眼的大门紧闭着,林奕扬倚着墙壁,看见匆匆忙忙赶来的一行三人,脸色不太好看。
接住钟小念伸过来的手,安抚地握住,他阴沉的目光缓和了下来,“别担心,医生在里面。”
“怎么回事……”走廊灌来的冷空气让她打了个寒颤,钟小念牙齿颤抖,不太说得出话来,“我妈她不是一直很好吗?”
虽然她因为缺乏锻炼有高血压,可除了下肢瘫痪,林翠雯平时身体一直没出多大问题的啊。
怎么突然之间……
林奕扬忽然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靳慕白,浮起一丝怪异的笑,“当然要看他的好妹妹又做了什么啊。”
他话音刚落,走廊尽头传来清脆的呼唤,“哥哥。”
靳舒琪摇着轮椅慢慢地靠近,身后跟着无措的周阿姨。看到所有人难看的脸色,她咧起嘴,脸上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哥哥不是要和小念结婚吗?这么重大的消息,怎么能不告诉她妈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