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东方珏，我没有死……”
跌坐在地上的女子轻声应着，婉转如黄莺般动听的声音带着丝丝的颤抖，她看着对面充满杀气的男子，傻傻地笑着，双眸氤氲着薄薄的雾意，看着男子的眼神，情深意切。
眼前这女子给他的感觉，根本不像柳扶苏！
东方珏眉心轻拧，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这丝诧异便被心中的恨意所掩盖，他冷酷一笑，“但是今日你注定死在我的剑下！”
说着，东方珏微微提起了软剑，眼看着就要朝着对面的女子刺去。
湾湾笑了，美丽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她轻轻地闭上了双眸，似乎静静等候着那冰冷的剑锋刺入她的颈脖之间。
然而那想象中的痛楚却并没有袭来，反而是一个温热的怀抱拥住了自己，然后又重重地跌落地上。
缓缓地睁开双眸，看见眼前这张俊逸的脸庞时，湾湾鼻尖一酸，失声叫道：“暮城哥哥……”
东方珏也显然没料到前来救她的人竟是叶暮城，剑势一收，凝眉看着紧紧把那女子护在怀中的叶暮城。
“叶少庄主？”
显然相较于那一声“暮城哥哥”，叶暮城的突然相救，更是令东方珏怀疑。
“东方门主万万不可杀她！”
叶暮城紧抱着怀中的女子，皱眉看着对面的东方珏。
他一阵心惊，若是方才他稍微慢一步，那么湾湾恐怕就死在东方珏的剑下了。他真的不敢想象，若是湾湾死了……对面的男子，会发疯吧？
“哦？叶少庄主倒是说说，我为何不能杀掉这个女人？”
东方珏冷笑，挑着眉看着叶暮城，随即又把目光落在藏于叶暮城怀中的女子。
那女子缩在叶暮城怀中，只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庞，那张丰润的瓜子脸少了以往的妩媚，清汤挂面，竟也有几分清纯和秀丽，而那双秋水剪瞳，则若受了惊吓的小鹿一般，楚楚可怜。
心中猛然一撞，那眼神，竟与湾湾有些相像！
一想到死去的湾湾，东方珏的心中恨意更浓。
没有想到，当年的一剑，竟没有把柳扶苏杀死，如今的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杀湾湾的仇，他又怎能不报？
“若你杀了她，你会后悔的，她是——”
叶暮城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那女子极快速地打断了，“暮城哥哥！”
叶暮城不解地看了怀中的湾湾一眼，不明白她为何阻止自己把真相告诉东方珏。
湾湾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凑到叶暮城耳边，如兰的气息暖暖地喷在他的耳间，引来他一阵悸动。
她的声音低得难以听清，但叶暮城却用心地听着，只听见她又无奈又苦涩地说道：“暮城哥哥，不能告诉他。若是告诉了他，我会魂飞魄散的。”
她其实并不害怕魂飞魄散，她怕的是，叶暮城说了以后，看见自己死了，会自责。她也怕东方珏知道后又再承担多一次失去自己的痛苦。她更怕的是，东方珏……不信。
感觉到叶暮城的身躯一震，迎上他震惊的眼神，她只是浅浅一笑。
“她是谁？”
东方珏挑眉，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眉心更是紧拧。
叶暮城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旋即摇摇头：“没什么了。”
“既然叶少庄主说不出个所以然，那今日，我便要杀了这女人，以慰湾湾在天之灵！”
说罢，也不犹豫，再次提起软剑，要杀了她。
这下，叶暮城终于怒了，他紧紧抱住湾湾，冲着东方绝怒道：“你怎么还明白，她根本不是柳扶苏！”
一句话，令湾湾慌了，生怕他会说出真相。同时也令东方珏疑惑，若眼前这女子不是柳扶苏，那又是谁？
“暮城哥哥……”
湾湾低声唤道。
叶暮城却低头看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安心，随后又看向了东方珏，“这女子长相虽与柳扶苏相似，却是我自小一同长大的青梅，东方门主若执意认为她是柳扶苏，要杀了她，那便杀了我吧！”
“叶少庄主自小一同长大的青梅？”
东方珏轻声笑了，显然并不相信，眉一挑，语调一变，随即冷冷地道：“方才我可是听得真真切切，她清清楚楚地唤出了我的名字！”
“是东方门主的错觉罢了。”
叶暮城一本正经地说道，眸光真挚，就连湾湾都差点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东方珏却哪里相信他的鬼话，正欲说什么，倒是他身后的女子轻轻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轻声道：“阿珏，想必你也是认错人了。卿卿认为，这姑娘是个好姑娘，并非那无恶不作的柳阁主。”
阿珏阿珏！又是阿珏！
湾湾心中钝痛，看向了苏卿卿，却见苏卿卿也在看着她，盈盈双眸水润欲滴，柔情似水。
似乎察觉到湾湾眼中的异样，苏卿卿微微一怔，但随后，又是一脸无害的笑意。
湾湾却发现了，这苏卿卿，竟什么都知道吗？苏卿卿说她是个好姑娘，并非无恶不作的柳阁主——那么，是东方珏把过去的时候都告诉了苏卿卿了吗？
心中酸楚，湾湾突然没有勇气去看眼前的这一对璧人。
有了苏卿卿的话，东方珏眼中的杀意果然减少了许多，但看着湾湾的眼神，分明还是厌恶的。
看着东方珏眸中杀气消失，苏卿卿又道：“阿珏，方才我看那边街上有位卖小玩意的老人，是我小时候常玩的，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吧？”
她拉了拉东方珏的衣袖，东方珏微微颔首，便携着苏卿卿离去，不再看湾湾一眼。
临别前，苏卿卿还回头看了湾湾一眼，并朝她友好地一笑。
感觉到苏卿卿的善意，湾湾突然觉得自己方才嫉妒苏卿卿，竟是多么的不堪！
叶暮城松开了湾湾，替她整理好微微凌乱的发丝，知她心情必定不好，却不知如何安慰。
沉默片刻，叶暮城呐呐开口：“湾湾，还游湖吗？”
湾湾突然觉得一股倦意席卷全身，无力地摇摇头，“不去了，看样子东方珏还打算留在江南的，我们也留下来吧！”
叶暮城却是皱眉：“湾湾，他方才这么对你，你还……”
“暮城哥哥，他这么对我，是因为觉得我就是柳扶苏。但若我不再顶着这张脸呢？他还会想杀我吗？”
心中明白叶暮城是担心自己，但湾湾还是打断了叶暮城的话。
叶暮城紧紧皱眉：“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你一日是这副模样，他一日都会对你有杀意的。”
她又何尝不明白？
低头想了一想，湾湾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暮城哥哥，你方才说，我一日是这副模样，他一日都会想杀我。但如果我不是这副模样呢？或者应该说，我把这张脸毁得面目全非呢？”
说这些话的时候，湾湾的眸光熠熠，似乎在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叶暮城却第一时间不同意了，“你为了他甘愿自毁容貌吗？我绝不允许！”
早便知道叶暮城会反对，但除此之外，湾湾真的想不到任何的方法了，不由有些泄气，“那暮城哥哥，你有什么法子可以帮我吗？”
叶暮城微微沉吟，“想要换一张脸出现在东方珏面前不是不行。但若是寻常的易容之术，东方珏定会一眼识穿。唯一的办法，便是给你找到一张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
湾湾一骇，只觉浑身突然冰冷。
要她带着一块人皮在脸上吗？光是想想她都已经害怕了，她怎么敢？
“若你害怕，便随我回去吧！我带你回御剑山庄，有我在，你不必担心有人欺辱了你。”
叶暮城突然轻轻叹息道。
被他这么一说，湾湾反而不怕了，挺起了胸脯，下定了决心：“不，我不怕！只要能够重新回到东方珏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她的无所畏惧，却是让叶暮城更加的心疼。
半晌，叶暮城才道：“我认识一个人，他或许能够帮你。但他行踪飘忽，性格又古怪，我只怕他不愿意帮你。”
“不要紧的。”湾湾突然笑道，“我们先找到他吧！若他有什么要求，我能做的，都愿意做。若是他不肯帮，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
别的办法，是要毁掉自己的一张脸么？
叶暮城心中又酸又苦，看着湾湾假装坚强的人，心中更是对她怜惜。
为了东方珏，她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吗？即使是毁掉自己的脸，也无所谓吗？那若是要她为了东方珏而死呢？
他突然间觉得，原来看似单纯的湾湾，也有倔强坚持的一面，但是这一面，只会让他觉得更加地心酸。
若是她对东方珏的好，能分一半到他身上来，那该有多好啊！
只是有时候，有些事情，根本不可能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就如同东方珏与湾湾，明明相爱的人就在眼前，却是咫尺天涯，连他这个旁观者都看了心酸，那么湾湾呢？她如今强颜欢笑的背后，该有多么的心疼？
有些无力地朝着湾湾一笑，叶暮城安慰道：“那就见步行步吧，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先会客栈吧！”
轻轻点点头，湾湾便随着叶暮城离开了。
只是她的心情，却无法好起来。
东方珏，原来再次接近你，竟是这般的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