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尴尬
林子这边的吵闹声引来了大厅里其他人的关注，他们纷纷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在远处和一家公司老总商谈合作事宜的顾时峰，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
当他看到站在门口的人影时，他微微蹙了下眉头。
林子恰也正好对上顾时峰那远远的，幽蓝的目光。
他……已经回国了？
可是为什么她不知道？
而且……今天根本就不是少爷的生日……
这一刻，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对面对他，所以，她想要佯装没有看见便转身想走。
“呦，被我戳穿了真相，觉得钓不到金龟婿了，想要逃跑了？”身后，是宗亚美得意地嘲讽。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林子咬咬牙，转身直直地冲宗亚美走过来。她挺起胸膛，用清澈的眸子与宗亚美对视。她突然拿起服务员托盘上的一杯红酒一饮而尽。宗亚美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只有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
也许是之前喝了不少酒，也许是刚才那杯红酒的后劲十足。林子定定地直视宗亚美用比平时大三倍的音量，愤怒地发泄心中的怨气。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哪里得罪你了？宗亚美，你以为世界上的所有女人都像你一样爱慕虚荣？你以为有钱就会幸福了吗？我告诉你！你错了！幸福是用再多钱都无法买来的！真正的幸福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爱自己想要爱的人，我劝你，不要被钱活活烧死！”
“……你……尹林子……你！”宗亚美气的说不出话来。她退后两步，双手抱在胸前，转念一想，眼睛猛然发亮。
宗亚美轻蔑一笑：“尹林子，你怎么那么能装清高？你成天在做什么勾当你自己最清楚了！你说我爱慕虚荣，可你呢？你本质更是恶劣到极点了不是么？莫紫静那款欧莱斯限量版的钻石铂金脚链难道不是你送的？如果你没有被大款包养抹你怎么会有这么价值连城的东西？”
宗亚美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无不为之惊叹不已。渐渐的，众人不知不觉移动脚步，纷纷聚集过来想要一探究竟。
“欧莱斯”限量版的钻石铂金脚链。世界上只有五条。那可是“欧莱斯”为了五周年大庆特意定制的纪念版，上面镶嵌的钻石可不是普通的钻石啊！那条脚链的价格，起码有七位数。
那么昂贵的脚链竟然会用来送同学……
在场人士也都不不约而同地用鄙夷的目光打量起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
人不可貌相啊。
不远处的顾时峰依旧定定地站在原地，即使目光停落在林子身上，可是那冷冷的目光仿佛是一道冻结的冰柱。
林子看不清周围人的表情，更不敢去看顾时峰的表情。她只觉得头很痛，一阵一阵的眩晕让她忍不住想要将胃里的酒水全部吐出来。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像火烧一样燥热而干涩。
“唔……”她用手赶紧捂住嘴巴，转身向大厅外跑去。
林子跑得飞快，没有目的地飞奔，她糊里糊涂地跑到安全出口，刚走出门口，她便忍不住在楼梯间呕吐起来。一股熏人的酒气迎面扑来，林子不停地呕吐，难受地流出眼泪，嗓子痛得要命，胃更像抽筋一样使她无法站直身体。她突然很想哭，很想放声大哭。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如此对她？她尹林子到底做错了什么？她突然很想念去世的外公，如果外公在，外公一定会告诉她现在的她究竟应该怎么办，那么她就不会活得这么疲惫这么累。如果外公还在，那么此时的她一定会扑进外公温暖的怀中，外公会温柔地拍着她的脊背，让她不再害怕。
“……尹林子？”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林子转身。
宗启伦就站在她面前，穿着西服西裤，头发也比之前打理得更加干净利落。林子泪眼模糊，一步一步走近他，似乎想要看清他的模样。
而真正看清的是宗启伦，他清楚地看到林子的眼里噙满泪水，通红得像兔子的眼睛。单薄的她此时显得那么荒凉无助，她慢慢地走近他，仿佛想要求得一丝温暖与慰藉。可是面对尹林子，宗启伦却不像平时那样大大剌剌，更不像从前那么傲慢不羁，他不敢再轻易地触碰她，哪怕心中剧烈燃烧着那股想拥她入怀她的冲动。
“尹林子……你怎么了？”他从来没有看见过林子流眼泪，哪怕那天她的脸划伤了那么一大道伤口，她都是浅笑着和大家说没事，不疼。
可此刻。
林子看到了宗启伦俊逸的轮廓，她止住脚步，然后恍然，随即轻轻笑起来：“没事。”
“你……”
怎么会没事……
想要问出的话没有问出口，林子就淡淡地解释：“今天老师请大家吃饭，酒喝的有点多，刚才吐的时候眼泪就流出来了。”
林子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地笑着擦掉眼角的泪水。
宗启伦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地握着拳头，用力到关节泛白。为什么她不对他说出心中的难过，她分明就是在哭泣，可是却永远这样微笑地对他。他讨厌她刻意的远离，他们之间的距离总会在她的笑容中越拉越远！
他不要这样！
不要！
哪怕她现在喜欢的人不是他，哪怕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得到她的接受，哪怕他此刻的身份都不足以给她恋人般的关怀……
可是他不管了，他无法就这样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他无法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她在哭泣，他无法就这样任凭心爱的她独自难过……
猛地，宗启伦一把将林子拉入怀中，下巴埋进她柔软的发中。
“尹林子，你当我是傻瓜吗？”宗启伦愤愤地说着，一字一句充满着忍与痛。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想要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可以保护她，只要她愿意，他愿意用这样紧紧地拥抱着她，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宗启伦的胸膛厚实而温暖，衣服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说不出是哪种香气，但是闻起来，就会让人想到阳光。
那就是阳光的味道吧。
林子突然觉得自己原本凌乱的心开始渐渐平静下来。昏暗的楼梯间，静悄悄的，林子终于不再抗拒而是轻轻地靠上宗启伦的胸膛。
泪水再一次决堤，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许是突然很想念外公，也许是想到同学们的排挤，又也许……突然想起了他……
楼梯间里，壁灯闪烁着昏黄的光亮。壁灯下面是一幅抽象画，那像一把椅子的是女人，火红的女人形体，她蜷缩着，也像是在静静地哭泣。
昏黄的灯光，打在画中的女人身上，透出晶莹的光晕。蜷缩的女人，若隐若现。
宗启伦在到楼梯间的时候忘记了关门，一条缝隙将大厅内的光明缩成一到光束，印在门对面的墙壁上。而一眨眼，这道光却又被一个人影遮挡。
顾时峰就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凝望着楼梯间相拥的两个人。
第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林子在别人的怀抱哭泣。这不是他认识的尹林子，他认识的尹林子只会在他面前才会掉眼泪的。
想到这里，顾时峰俊眉突皱，幽蓝的眸子散发出冷冷的光。
现在的他们，是如何慢慢走到这一步的？他一直以为林子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无论他怎么对待她，她都会好好地默默地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他每次看她，都会从她清澈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而现在，林子的眼睛里除了泪水，还会有他吗？她在别人的怀中哭泣，那么她的眼睛还能看得见他吗？
顾时峰一直站在原地，心中除了愠怒之外，似乎还有一丝的期待，期待她能够看见他，然后走进他的怀中……
不是就应该这样的吗？尹林子是他的，不能够投入进别人的怀中。
“呃……你……”
顾时峰身后，响起一个女生的声音。于是，他调整好情绪，故作镇定，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不关己事的样子，转过身。
莫紫静看见他微怔，然后尴尬地笑了笑：“……我是来找林子的。”
顾时峰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快步离开楼梯间门口。
莫紫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睛里隐隐约约的似乎流动着一股莫名的忧伤。
或者，又不是忧伤……
她有什么可忧伤的呢？
莫紫静收回目光，直直地朝着楼梯间走过去。当她看见楼梯间的那一情景时，吃惊地脱口而出。
“林子，你！你们……”
尹林子条件反射地脱离宗启伦的怀抱，而宗启伦则淡然地好像没有听见莫紫静的尖叫一般。
空荡荡的怀抱已经没有了尹林子的温度，宗启伦的双臂悬在半空几秒钟，然后落寞地放下。他凝视着昏暗灯光下的林子，眉心里写满了无奈与惆怅。
莫紫静傻傻地楞在原地，林子胡乱地抹掉泪水，勉强微笑起来。她走到莫紫静身边，一把环住莫紫静的手臂。
“我刚才找不到路，就在楼梯间吐了……正好宗启伦看见我……”林子第一次觉得解释变成了掩饰。
如此无力，如此虚空。
莫紫静终于反应过来，她大喇喇地堆起灿烂的笑容，然后，一个巴掌拍到林子的手背上。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啦！快点告诉我，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搞地下情的？莫紫静冲林子神秘地眨眨眼睛。
认识莫紫静五年了，林子当然知道莫紫静这是在开玩笑，她故作恨恨地瞪著她，然后笑起来：“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老师他们该等急了。”
“嗯，好的！”
林子看了看背对着她们的宗启伦，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宗启伦比她高一个头，她仰起脸对上他的目光，浅浅一笑：“刚才……谢谢你。”
楼梯间昏黄的灯光下，林子的眸子明亮明亮的，宗启伦看得入神。其实，他对林子有些茫然，这样一个习惯用笑容掩饰悲伤的女孩子，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变得如此坚强？她的内心深处，是不是又一个地方是任何人都无法进入的？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对他敞开心扉，让他知道她的一切？
林子轻轻对宗启伦说：“还有老师同学在等我们……我就先和紫静回去了。”
宗启伦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回应尹林子淡淡的笑容，所以他也只好扯出笑容：“好，学校见。”
林子点点头，转身离开。
其实今天宗启伦是被爸爸强迫来参加顾时峰的生日派对的，所以他迟到了，没想到刚好碰见林子。他觉得上天是在眷顾他，让她看到了林子也有这样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泣的样子，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能故作坚强。每次见到尹林子，她总是在笑，浅浅的笑，却可以深深地印在他的心中。莫名的，他就能在林子的笑容背后看到一抹难以掩饰的忧伤。
她，尹林子，究竟为什么会让他不知所措。
来到顾时峰的生日派对大厅，优雅的现场音乐，一对对璧人在轻盈地起舞。其中，就有他妹妹和顾时峰。他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顾时峰，在学校中，他是很多女生崇拜的对象，同样也是很多男生努力拼搏的目标。
他无法想象，如果将来的某一天，顾时峰真的如父亲所说的那样成为了他的妹夫，那他的将来会不会也要尊崇父亲的商业联姻的指令？是不是他将来的婚姻，也不能听从自己的内心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而顾时峰却不是这样想的。
顾时峰手挽着宗亚美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扶上她的腰间，他们在人群中间很耀眼，微微的踱步，轻盈的旋转，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王子与公主一般和谐般配。
顾时峰微微垂下眼睑，幽蓝的眸子里溢满温柔：“今晚……来我家？”
宗亚美听到顾时峰的邀请，白皙的面颊转瞬掠过两抹绯红。她不敢直视顾时峰温柔的眼，侧过头用微笑表示默许。
顾时峰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幼稚得好笑。此刻，他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少是为了家族报仇，而又有多少是因为想要折磨报复她……
这时，他的目光突然落在门口的宗启伦身上。
他所承受的，他一定会双倍奉还。
林子和莫紫静回到包间的时候，已经走了几个同学。酒窝男教师坐在桌前，满脸通红地端着酒杯，看见林子马上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喝酒！”
显然，老师已经被同学们灌得醉意浓浓。
酒，在清醒时喝下去是苦的，在混沌时喝下是空荡荡的。
林子拿起酒杯再次喝下去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她觉得她喝下去的酒似乎都变了味道，有点酸有点咸，像眼泪的味道。眼泪流出来，心变空落落的，酒喝下去只会更加催化这种感觉。
她想，她真的是喝多了。
她竟然亲耳听到酒窝男教师向她告白，周围的同学们纷纷起哄。酒窝男教师走近她，一张通红的面孔渐渐向她移近，她的身体就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突然，一记拳头直直地从林子身后飞出，硬生生地落在酒窝男教师的左脸上。酒窝男教师像个死尸般倒在地上，就没了反应。林子的手被一个人紧紧握住，然后她被拉出包间。
感觉像是在飞。
浅秋的夜风凉凉的，吹干了林子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她恍然觉得自己的头些痛，满眼的霓虹灯在眼中旋转交错，然后她紧紧闭起眼睛，任由眼前这个人拉着她，似乎不管不去哪儿都心甘情愿。
脚步霎然间停止，林子感觉身上多了一件温暖的大衣。她睁开眼睛，宗启伦帅气的脸庞便映入她的眼帘。在这个微凉的午夜，林子恍然觉得，眼前的面孔要比身上的暖衣更加令人感到温暖。
宗启伦咧开嘴角，冲她露出阳光般的笑容，他揉搓她的头发，指尖有些冰凉。
“尹林子，为什么你不拒绝世界上的所有人，唯独只知道拒绝我？”
林子这才明白，宗启伦的笑原来是苦笑。
她没醉，意识还很清醒，她只是觉得身体轻得仿佛能够飘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