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秦岳和紫妍争执了一番,谁也未能将对方说服,两人于是决定,先前往潜龙谷,一探究竟,将被赤炎幽禁多年的玉笙救出,再做别的打算。两人起身,开始向龙族王城方向走去。
紫妍未再使用灵力。在与赤炎的善心重逢后,她变得那样不安和迟疑。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见一个怎样的赤炎,他对自己,是否仍旧一往情深。她于是收起了曾经3样急迫的心肠,打算延后与赤炎的重逢之期。
秦岳将自己的坐骑让给了紫妍。他牵着马,心情同样沉重。冰儿将生命留给了自己,而他又是何德何能,竟能让她甘心为自己牺牲至此!她已经不在尘世,但她在他心中,是一颗至纯至洁的灵珠,也是一滴至情至性的泪。每每将她想起,便会有剜心之痛。
两人几乎是一路无言,各怀心事,走了整整两天两夜,才来到了龙族王城外的潜龙谷。没有了守卫,这里更显荒凉,啼鸦独立荒枝,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紫妍唤来了白鸟,载着他们翩翩而下,不一会儿,便到了谷底。紫妍掏出冰珠照亮了整个谷底。
秦岳不禁一阵心痛,他想起了冰,想起当日在谷底,冰儿也是将冰珠抛向空中,作为照明。冰的笑容那样明朗,犹如这冰珠,照亮的是他的心灵。“这里曾经是进入石室的秘密通道,龙和玉笙都在石室里。如今,这里只是一条溪流而已。”秦岳好容易平息住心中的情绪,伸出手,感受着溪水的清凉,沉声说道。
“这一切仍然只是幻象,只是凡俗的眼睛看不透,破不了而已。你让开!”见秦岳闪到了一旁,紫妍驭使灵力。只见灵光闪过,潺潺溪流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宽宽的石阶。秦岳大喜,急忙沿着石阶走了下去,紫妍也没有犹豫,跟了过去。
两人走得一程,看见了前方幽微的灯火,一灯如萤,招摇着诱惑,那是他们各自最心爱之人的所在啊。两人走了一程又一程,灯火却始终在前,他们似乎并未有半点靠近,更加无法抵达。
“不对劲呢!”走在前面的秦岳不禁停了下来,满心疑惑地说。这条路他走过,何曾有如此之长?
紫妍走到了他的身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的灯火,然后催动体内灵力,双手交替弹出。一道道的灵力在石壁中炸开,秦岳也仗剑在手,警惕地逡巡着四周,却未发现有任何异常。此时,紫妍收起了灵力。两人定睛再看,竟然仍旧身处潜龙谷底,小溪还在脚下蜿蜒流淌。
“这是怎么回事?”秦岳大吃一惊,被眼前的景象搞得有些糊涂了。眨眼之前,他和紫妍还在石道中啊。
“看来,赤炎的真身果然在这石阶之下。而且,他的元神已然全部出窍。所以,他才会大费周章,设置幻影三阵,是生怕强敌人侵,借以保全自己的真身。”紫妍不禁蹙眉,赤炎4、心防范的心机让她心中的不安更甚。
“什么是幻影三阵?”秦岳急问道。
“神龙使一族乃是天界的守护者,他们法力强大。并且,为了克敌制胜,神龙使们创制了一种阵法,可让人阵的敌人产生幻觉,令其在不断重复的冗长幻象中虚耗能量。这样,他们便能在敌人体力透支之时一举将其击溃。”“这么说,我们已经陷人了龙的阵法之中?你仓旨否破他的阵法?”
紫妍不禁蹙眉道:“神界之人皆受神龙使保护。论及杀伐征讨、争强斗勇,神族如何是神龙使一族的对手?我也只能尽力一试罢了。”她说罢,闭目凝神,双手交叉于胸前,聚灵力于掌心,轻推而出。灵光闪动,眼前的溪流再次消失无踪。这一次,秦岳不敢贸然进人,只是看着紫妍。她走上了石阶,突然笑道:“我们已经过了第一阵!”秦岳松了口气,急忙随她走进了石道。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石室前。
突然,石室内人影闪动,有人已欺至紫妍身前。紫妍急忙避过那人剌至眼前的利剑,待要施展灵力反击,却听秦岳大呼:“她是玉笙!别伤害她!”
手提一柄石剑杀至两人眼前之人正是玉笙。此时的她目光呆滞,守在石室门前,脸上虽然没有丝毫表情,却是在伺机而动,要惩罚每一个企图闯入石室的人。
“玉笙!”秦岳喊了一声,走上前去。玉笙似乎怔住了,长剑在手,并没有刺出。“玉笙!是我!我是秦岳!你怎么了?我来救你了呀”他已行至她的身前,并扶住了她的肩。她却并不迟疑,手中之剑骤然挥出。他不及闪避,手臂竟被她的剑硬生生砍掉了,顿时血流如注。他不禁呆住了,忘记了危险,也忘记了疼痛,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之人,不相信她竟会举剑伤害自己。玉笙却并不留情,举着带血的长剑再次刺出。此时的秦岳已是断臂之身,面对疯狂的玉笙,不禁肝肠寸断,脸色变得惨白。
“躲开!”紫妍急忙上前,一掌打向玉笙,打落了她手中之剑,顺势又是一掌,将她打倒在地。正当紫妍驭使灵力要将玉笙击毙之时,从身心的剧痛中悠悠醒转的秦岳急忙大喊:“别伤害她!别伤害她!”紫妍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却没有迟疑,灵力从手中弹出,直入玉笙的眉心。玉笙没来得及呼叫一声,便已倒毙于地上。
“玉笙!”秦岳疯了一般冲了上去。他呼喊着,跪于她的身前,单手将她抱起。他的断臂上,鲜血汩汩,仍在不断流淌,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衫。他紧紧将她搂于怀中,虽然明知她已故去多年,可这一刻,心痛更胜当年的生离别。
“别喊了!”紫妍却在一旁淡淡地说道,“你忘了,我们仍在赤炎的阵法中。这不过是幻影三阵的第二阵而已!”
听得此言,秦岳不禁愣住了。抬头向紫妍看去,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辞,手中灵光一闪,而自己手臂的剧痛骤然消失无踪。他低下头去,自己的手臂竟然完好无损,手中哪里还有玉笙的身体!刚才的一切,竟然是幻象,只是幻象而已!
秦岳被搞得有些痴痴愣愣了,刚才3一幕如此揪心,是有撕心裂肺之痛呢!紫妍却没再理会他,径自走进了石室。石室里,一个温柔的呼唤响了起来。紫妍不禁看得呆住了。
“紫妍!”那呼唤如此温柔缠绵。那是赤炎,千年前的赤炎,那个在她春心萌动之初,便将她深深打动的青春少年郎。明朗宽阔的额头、浓黑修长的眉,含笑的双眸那样深情地将她看定。“紫妍!”他浑厚的嗓音目样温柔轻轻地将她呼唤着。他来到她的身前,紧握她的手在他温暖的手心,“千年了,相思蚀骨。紫妍,你可还好?可还好啊”
她哭了,泪如雨下,忘记了时间、空间,人世种种皆与自己无关了。穿越过千年的痛苦与悲怆之后,扑倒在他的怀中,是她唯一的心愿。她真的在他的怀中哀哀地哭着,不记得该说什么,也不必再说什么。他将她搂在怀中,同样感慨万千。千年的流离,盼到此时此地才又相聚,怎能轻易放手?
一旁的秦岳也看得呆了,他似乎了悟,眼前挺拔清俊的年轻男子便是赤炎,是龙修炼出的人形。但此时的他却是喘息着,无力地靠到了石壁上,刚才关于玉笙的那一幕虽是幻象,却也让他心力交瘁。
“紫妍!”赤炎托起了怀中之人的脸,眼中都是疼痛的爱怜,“紫妍,你不该来这里,不该啊你为何不径直前去寻我?你知道,你的赤炎一直在等着你,等了千年了啊”她却是泣不成声,无法将他回答。赤炎微微一叹,石室里的火光突然暗了下去。待秦岳定睛再看,哪里还有赤炎的踪影,他和紫妍尚在石室门外,根本不曾进人。
秦岳惊呆了,却见紫妍不为所动,仍在伤心地哭泣。他不禁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软语安慰:“别哭了,都是幻象呢!”
“是幻象么?”她伤心欲绝,“他是在责备我呢!”
秦岳不知再说什么好,只得跨人了石室。石室的中央,一圈淡蓝的火焰中躺着龙的真身,是目条通体绯红的恶龙。但他在沉睡,对身外之事,没有任何反应,更无半点防御之力。石室的一角,坐着秦岳日思夜想的玉笙。他急忙上前,想要将她扶起,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拦住了。玉笙在墙的另一侧,双目紧闭,眼角还有泪痕,她的心没有停止过哭泣呢。她跪坐于地上,身子斜倚在看不见的墙上,是目样冰冷和僵硬的感觉。秦岳的心大恸,声声将她呼唤,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愤怒了,大吼一声,长剑出鞘,转身向龙的真身去。
“你要做什么!”紫妍挡在了他的身前。
“杀了他!”他怒目圆睁,气势汹汹,“杀了他,一切便都结束了!”
“你凭什么杀他?”紫妍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任你伤害他?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他,明怕一根毫毛!”
“他根本就是一条十恶不赦的恶龙!你为何要护着他,为何还执迷不悟?”
“我爱他!若我要杀了那个姑娘,你会如何?”
“可他爱你吗?他刚才还用幻象来迷惑你”
“你还不明白,他刚才若是要加害于我们,我们此时还有命吗,还能在这里争执不休吗?我的灵力如何能与他的法力相较高下?我们根本破不了幻影三阵!他不会伤害我!他不过是借助幻象,来与我相逢。他刚才流露的,便是他的本心!”
面对绝不会妥协丝毫的紫妍,秦岳负气地用力将青云宝剑掷于地上,回身来到了玉笙身边,默默地将她凝视,却是对一切束手无策。紫妍微微一叹,捡起了地上的长剑,走了过去,将剑递给他,轻轻说道:“让我帮你救她出来吧!”见他不动也不说话,她灵力一点,那堵无形的墙瞬间消失无踪,玉笙软绵绵地倒在了他的怀中。秦岳将她紧紧搂住,不肯再放开片刻。
紫妍见状,又是一阵长叹,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打开。绿色的水样的透明膏体发出柔和的光芒,那就是神界的灵物一一玉雪莲花膏。紫妍单手运起灵力,在玉笙的背上拍了三下。玉笙轻轻呻吟着,张开了眼睛。“给她服下吧!我再为她运功,她便能复生了!”紫妍将玉雪莲花膏递了过去。秦岳默默地接过。
“怎么是你?”玉笙痴痴愣愣地看着秦岳,“莫龙已将你变得和我一样了?”她哭了起来,伤心欲绝。
“不是这样的玉笙,我还活着!”他拉起她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你感觉到了吗,我的身体是热的呢!”
她带泪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破啼为笑:“真的,你还活着!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呀!”她哭着、笑着,温柔地倚到了他的怀中,不愿稍离。
她的问话让他不禁想起了冰,心隐隐地痛了起来。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对她温柔地说道:“玉笙,把这个服下巴。这是玉雪莲花膏,是冰雪女神紫妍给你的。她能让你复生呢!”他将透绿的玉雪莲花膏捧至她的眼前。
她仰头看向紫妍,疑惑地说:“你便是冰雪女神?你为何要帮我?是你将御灵珠给了龙,龙才炼成了九转玲珑心,我们的命运都因此万劫不复”她情绪激昂,眼中都是悲哀的泪水。
紫妍眉头一扬,只淡淡地说:“我只做我愿意做的事。我想救你,仅此而已。”
“玉笙!”秦岳切切地呼唤着。
玉笙终于收敛住自己的情绪,略一沉吟,却又问道:“我真的可以复活?”她不自信地看向秦岳,十年了,她历尽磨难,希望在前,竟是不敢轻易相了。
他笃定地点头,温和地说:“把它服下再说吧。”
玉笙听话地服下了玉雪莲花膏。秦岳扶她盘膝坐下,紫妍开始为她运功。“赤炎用一颗活着的心脏为你守住三魂七魄。应当说,你是未死之人。但你不可以见到尘世的阳光。因为,凡人之心能量有限,在强烈的阳光中甚至无法自保。所以,你不能离开潜龙谷,去到外面的世界。在见到尘世第一缕阳光的时候,你的心便会死,你便会真的魂飞魄散。玉雪莲花膏乃是神界的灵物,拥有强大的灵力,可以将你的魂魄轻易地召唤于身体中。你有了玉雪莲花膏,便可以不再惧怕阳光了。你将是活生生的,与常人无异。”紫妍说完这些话,也收起了灵力。她站起身来,又道:“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了。外面阳光很强,一开始,你会有些不适应,但很快便会好了。”
秦岳将玉笙扶了起来,认真地对紫妍说道:“你能救她,秦岳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秦岳此生愿为你做任何事,死而后已!”
“其实,你知道我希望你做什么。”紫妍也认真地说。
“只此一件,请恕秦岳不能答应。龙作恶多端,秦岳定有机会让他恶有恶报!除非,你能劝说龙回头,离开王的身体,离开宫廷,离开人族,绝不再为祸人间!”
紫妍淡淡一笑道:“恶也好,善也罢,在经历寒冰劫之后,紫妍已不再在意。紫妍会做自己愿做之事。”
秦岳看着她,已是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