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普尔熄灭了火把。
无尽的昏暗再次将通道吞没，寂静的空气里，只有鞋底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沙沙作响，让人不由得感到从脊背窜出一股凉气。
克莉丝的胃袋开始痉挛，愈发浓重的血腥气息堵塞在鼻间，让她险些以为自己的味觉失灵了。
“还没到么？”意识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她口中漏出了小小的吐息。
“停下。”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梅普尔猛地停下脚步，左掌平举拦在她面前。
克莉丝猛地浑身一震，重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酝酿半晌，她脑中种种纷杂的念头总算是被按压了回去。
她凑到梅普尔身边小声问道：“怎么了？”
“自己看吧。”漆黑的手套指向拐角内。
小心谨慎地探头望去，映入她眼帘的仍是看不真切的甬道，然而在尽头处，一抹淡绿色的光芒紧紧抓住了她的视线。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清楚地嗅到了不妙的气息：“那是什么？”
“这股血腥气味的来源。”
梅普尔过于简单的回答让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那我们要去看看吗？”
“当然，不过你可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叫出声来。”
听到他的话，克莉丝脸上闪过复杂的神情而后深深吸气。
等到肺部的空气被排空两次，她才咬了咬牙说道：“明白。”
“随时准备开启潜行，要是被那群家伙发现了，想都别想直接转身开溜。”
被这句话再次勾起了不好的联想，克莉丝把头埋低，犹豫一阵才嗯出声来。
“别想太多，你不拖后腿就是在给我帮忙。”
“老板，你安慰人的水平真是毁灭性的糟糕。”
“谁说要安慰你了，我只是把实话讲出来而已。”说着，梅普尔迈开脚步沿着墙壁走动起来。
无奈地摇了摇头，克莉丝握紧手中的匕首，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诡异的绿色光芒逐渐铺满了整条地道，拐过转角看到前方的明亮的洞口，她知道自己终于接近目的地了。
那是一片宽敞的空间，也是一片血腥的空间。鲜血的颜色浸透了每一寸泥土，墙壁上同样血迹斑斑。数量惊人的尸体就那样七扭八歪地躺倒在地上，有些还在汩汩地淌出朱红的液体，而有些则眼窝深陷，散发出腐败的气息。
这幅地狱般的绘图撞入眼帘的瞬间，克莉丝终于完全理解了梅普尔之前提醒的必要。如果毫无准备的看到，很难有人不会尖叫失声吧？饶是被打了预防针，她还是用力捏紧右腕后才让两片牙齿紧紧咬合住。
喉咙明显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克莉丝才用震惊的语气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下去你就懂了。”铁盔里传出来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全然没有见到这幅惨状……亦或已经习惯了这幅景象。
克莉丝无言地转动脖颈，视线重新落到场中哥布林的尸首上。
没错，这幅震撼的画面，正是由数量超过四十的哥布林尸体构成的——假如换成人类，克莉丝现在应该已经呕吐出来了。
然而即使失去生命的是人类的死敌，她的肠胃也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好受。那扭曲的姿态，毫无光彩的空洞眼神，让她的心脏不由得沉了下去。
“重点在那边。”似乎是差距到她的视线始终没能落到关键位置，梅普尔忍不住用指点过去。
顺着他食指的方向眯眼看过去，克莉丝终于在最远端看见了三道矮小的身影。
它们是哥布林，但又和她之前见过的全然不同。普通的哥布林会用兽皮挡住关键部位，而它们则是全身笼罩在色彩斑斓的编织物下，因为染得太过夸张，根本无法分辨到底是怎样的材质。而它们头顶上则是用五颜六色的羽毛点缀的装饰物，在搭配它们握着的手杖，倒是给人一种巫师的影响。
“它们是什么？”
梅普尔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哥布林里的祭祀，或者叫法师也行。”
一边听着他的解说，克莉丝一边把目光转向三只哥布林的中心。在那里，一只骨瘦嶙峋的哥布林正大张着嘴巴，似乎是在尖叫，然而她却连半个音节都听不见，但她明白能够理解它正在受着难以预估的折磨。鲜红的血液正从五官中流出，然而这只哥布林的实质却像是被无形的锁链囚困般无法动弹，只有疯狂扭动的身体显示出它还有挣扎的欲望。
度过了最初的震惊，她发现在哥布林的五官中都有淡淡的绿色气体升腾起来，只是受视角的限制，不能看到究竟瞟向何处。
“咔嚓。”如果有声音一定会骨骼折断的响动，看到哥布林猛地扯起身子，再狠狠砸向身下的石台，克莉丝在心中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它的肩膀处不自然的塌陷，可能是挣扎太过用力而是关节被完全扯开。而它用力的一撞也断绝了自身的生机。它脑袋一歪，被咬到血肉模糊的舌头从再也无法合拢的口中吐了出来，挣扎也逐渐没有了力量。
最终，它的双眼灰暗下去。围在旁边的哥布林祭祀狠狠把手杖往地上狠狠一顿，断绝生机的尸首就像破抹布般被扔到了尸堆中，而后，又一只骨瘦如柴的哥布林从视觉的死角飞出，最终落到石台上。
不用看也知道等待它的会是什么下场，克莉丝抿紧嘴唇收回目光。她皱起眉毛开口，声音却沙哑得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老板，你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嗯。”梅普尔点头，用与她迥异的平稳语调说道：“还记得昨天撞见的那只大型哥布林吗？”
短时间内第三次回想起那个场面，克莉丝终于能面色不变地给出肯定的回复。
“就是用这种方法造出来的。如果顺利的话，大概牺牲二十到三十只哥布林就能造出一只大型的。”
“顺利的话？”
“是啊，这个仪式，失败的几率可高达八成啊。”
“那不是说大部分的牺牲都是无意义的？”
“没错，不过在哥布林的群体里，弱小的家伙可能连活着都是无意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