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杀”“杀”“杀”
天苍好比整个赤原第一道壁垒,或者说犹如一座阻截北海魔浪滔天的巨坝。倘若这座巨坝决堤,接踵而至的只能是腥风血雨,白骨遍野。尽管赤原这片“净土”并不缺少猩红浇灌,然而一旦相连这世间开满欲望之花的那根“原罪”被连根发起,陪葬的只能是数以万计,无缘看破俗世如刹那烟火的靡靡众生罢了。
深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因此赤原各路掌权者,包括从人世间脱离的魑魅族,妖族,都不得不遵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事实。为了使一股“新生”力量能凝聚成势,赤原十国乱战,魑魅相互吞噬,妖族清洗血统,其实只不过是一双双隐形巨手在为这股新生力量从新“淬火”而已。否则又有谁能容得下天苍地玄关前,那座用天痕“死门”换来的“重生碑”呢。
而对于天苍来说,将捍卫世间生死关的大权交给一位读书人,起初一直被笑为是无稽之谈。尽管有活阎王在一旁压阵,可作为鬼谷一脉仅剩二位传人之一的百里浮尘,这一路上仍是走的斗折蛇行。从刚上位时的‘狗不理’,到后来五大家族逼宫问罪,再到后来,什么烧宅子,半夜鬼敲门,玉春楼毕老鸨的泰山压顶,其实也就差直接下猪笼了。
上过刀山,下过火海,这位鬼才先生终究力王狂澜,坐稳了半指定江山的第二把交椅,只是当今年议会刚刚开了个头,这个椅子便直接断了二根腿。或许是怕对面的五位当家人没听真切,百里浮尘直接站起身,手摇蒲扇挥手一指,朗声重复了两个字:“开塔!”
闻开塔二字,白纪容与雷昂几乎是同时一掌拍碎身前搁置茶盏的两张雕花几案,两股浑厚杀气顿时蔓延四周。与此同时,右边第二位座椅上头戴青龙面具的男子愤然起身,挡住百里浮尘,一瞬间爆发出的气息尽使得搁置在身后一仗开外的一方木架上顿时悬浮起一排刀枪。
白纪容杀气外露,瞪着一脸若无其事的百里浮尘,硬声道:“浮尘先生有大才,我白家一向敬佩,先生这些年大放手脚,我白家也从没阻挠,可先生毕竟是个读书人,更是个“外人”,九天塔能闭封至今,想必先生也知道,那是上头四位老神仙与我五大家族老祖,用命换来的,难不成读书人的大义就是置天下苍生而不顾?”
雷昂则是直截了当,冷声道:“老祖有训,敢言开塔者“杀”!
这时,被逼上梁山的曹大牙姿势僵硬,起身抬腿往椅子上用力一剁,撇嘴喊道:“杀什么杀,当真我通天府都是,……,都是没有劲儿的小鸡,说捏就捏,也不问问我曹某人手中这口杀人不见血的大刀,老子告诉你们,老子可是正儿八经大将军后人……。”
在一阵阵异样眼光下,高坐堂位上的老府主顿时黑了脸,抓起桌上架着的一支支粗细狼毫,一股脑儿砸向曹大牙,吼道:“让你喝,让你喝,叫你在家停尸,你他娘非跑来冒充读书人。”
“没喝多,老子本来就是正儿八经大将军后人……。”
“滚……。”
曹大牙提刀斜跨,一路嘀嘀咕咕:“没说错啊……,去他娘的,谁爱演谁演去,老子还不爱看呐!”
一场闹剧过后,百里浮尘笑道:“看来此事干系重大,在其位谋其政,浮尘也就是这么一说,既然两位当家人如此反对,我通天府就是想一方独大,只怕也做不了这个主。只是不知道倘若有一日御邪一脉重现江湖,拔了那天痕前的古剑,不知在做各位能否信守承若?”
而此时,由九天塔传来的四道强悍气息,同时一声冷哼,随之销声匿迹!
百里浮尘一脸如释负重,自嘲道:“第一刀总算是把自己给“杀”了!
老府主,闻人甲开口道:“虎狼不斗,怕是山上之人坐不住啊,先生费心了,只是不知道北边的事先生准备如何下手?”
手摇蒲扇的百里浮尘没有说话,而是转眼往向一直闭目养神的门守大人杜之初。杜之初似乎心有所感,只是有些答非所问:“九渊的游狐一直在大三元,老的蹲了二十来年,接手的新人来了也有小二年了。大荒的猎鹰得问曹大人,他对那门清。至于其他各地的散鱼,都让我那徒儿放了线,什么时候收网,我说了不算。”
一阵沉默过后杜之初瞋目扼腕:“杜某不才,比不得浮尘先生坐知千里,胸怀天下,更别说手提刀斧,冲锋陷阵。但承蒙先师教诲,学了些观人皮毛,自问还对得起持平之论这四个字。杜某这些年也算阅人无数,只是未曾想到,“魔心”竟比“人心”单纯太多,试问这样的一老一小如何当得起第二次“杀”字!
一语道出,堂上老府主若有所思,百里浮尘依然手摇蒲扇泰然处之,其他几位当家人始终低头饮茶,到是看似心不在焉的沈凌薇则是第一次庄严郑重的抬起头,打量起眼前这位不修边幅,一看就是家里缺女人拾到的半拉读书人。曾几何时,也有这么一位性子执拗的木讷读书人始终不愿放下心中那点单纯……!
大司空贾书贤打破沉默:“乱杀无辜自然不是人性所为,但也不得不防,毕竟事关天下苍生。还是按原先说好的办。只是自从上次一老一小被人暗中下毒之后,御家似乎想插手此事,那聂老太婆估计是命不久矣,幸好小姑娘无事。杜兄早已探过聂老太婆神识,老太婆不过是旧魔族皇室一位老仆,确实跟奸细扯不上关系。”
杜之初些许平静后接着道:“小姑娘神识被一股强悍力量所封印,强行破去,必死无疑,如今等她自行破去是唯一方法,以我们现有已知条件,目前只能判定魔族当年大败而归之后,旧皇室已被新势力所取代,至于旧魔族皇室如何将这一老一小送到了北边,只能是用了传说中的‘无界笔’。”
众人眼光随机落在了通天府暗月堂,薛毅身上,薛堂主起身后直接道:“‘无界笔’本是千年前一位名叫封玄奕的散修从混沌之域所得,至于怎么到了魔族手上不得而知,但这支笔,确实曾在那小姑娘手中,只是在一年前小姑娘将其送给了御家,御无修。”此言一出,众人眼神各异。
薛毅接着又道:“当年一老一小所中之毒名为‘千日蛊’乃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奇邪蛊术,中蛊之后看不出异样,只有当月圆时才会如烈火灼身。其霸道在于中蛊后必活不过三年,几乎无药可解。小姑娘之所以能幸免,应该是和魔族一种‘灵魔血’有关。至于是谁下的毒,我暗月堂一直在追查,只是至今无果。”
“‘千日蛊’中蛊虫是以千种雄性精源所喂养,乃是至刚至阳,此毒与‘烈焰骨’‘焚心丹’并称天下三大阳毒,能解这三种毒的只有属于极阴之物‘灵魔血’。想必那小姑娘定是魔族灵魔一脉后人。相传用‘灵魔血’可炼制出‘阴魔丹’,此丹可突破瓶颈之境,不论境界高低。”沈凌薇轻言道。
见众人又是一阵异样。闻人甲当即起身,气息恐怖,脸色阴沉看了看台下左右两边,道:“此事,事关重大。一是‘阴魔丹’,二是‘无界笔’,任何一件抖露出去,足够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甚至是三族大战,谁若是嫌太平日子过多了,可别怪我闻人甲不念同袍之义,不讲天苍规矩。”
身形矮小,至此一言未发的霍家老爷子突然道:“旁的我不管,只是谁要动我干孙子手中那杆‘无界笔’的心思,我霍辰南的脾气可经不住打压。还有老头子我不是驳浮尘先生的面子,旁人不知道,闻老哥应该最清楚,我霍家一直欠着御家两条人命,尽管是祖上老事,但这份旧情一直传到了我孙子这辈人也没能丢下。”
霍辰南没有任何遮掩,接着又道:“先生“杀”自己那是公,两个字,大义。老头子我不是读书人,也没有那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襟,所以先生定下的第二“杀”与第三“杀”请恕老头子难以苟同。之所以能耐着性子坐在这,一是看闻老哥的面,二则是出自于私心,至于什么私心,想必不说先生也能知晓。最后霍某买个老,把丑话说在前头,更不是吓唬先生,这件事一旦出现丝毫偏差,只怕到那时神仙都救不了你。”
人去堂空,这位人称‘鬼才先生’的读书人独自一人走进风雪。都说棋如人生,落子既无悔,只是那抬手之间看似云淡风轻的一扣,实则如一把把开锋利刃,不是伤人,便是伤己。一路沉重过后,身形单薄的读书人突然挺了挺腰杆,舞着蒲扇,大声唱道:
“小娘,小娘,好风骚,公子我差点折了腰,胸脯儿大,屁股儿翘,嗯啊……,嗯啊……,我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