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福晋见吕云惠将茶碗放下,才笑道:“此次我们珍儿能够逢凶化吉全仗姑娘厚义了。”
吕云惠未及答言,便听门外报:“福晋到!”
吕云惠与珍格格忙起身,珍格格请了安便为吕云惠引见。吕云惠也行了礼,一样被福晋搀住,让到座上。
福晋先向太福晋请了安,太福晋命坐,福晋便在东上首坐了。
吕云惠悄悄的打量了福晋几眼,见她不过二十大几岁的样子,容貌很有特色。长圆脸儿,深眼窝儿。浓眉大眼,肤色偏黑却细腻有光泽。中等身材,身上穿着石青立蟒团花云蝠纹妆缎大襟袍。梳着小两把头,头顶处以金翠珠花为饰,鬓上压着两朵堆纱的宫花。
福晋含笑说:“云惠姑娘,我家珍儿并仆从得以脱险全仗姑娘出手相救。今日既蒙姑娘不弃光临寒舍,定要多盘桓些日子再去,也使我们在姑娘跟前略尽寸心。”
太福晋也忙说:“对,对!我家本就没什么孩子,云惠姑娘正好与珍儿年纪相仿,原该多多亲近才是!”
吕云惠忙道谢:“多谢太福晋,福晋厚爱。”
珍格格笑道:“云姐姐已答应我了,住两日再去呢!”
福晋遂起身向太福晋作辞,自去安排吕云惠的住处。珍格格、吕云惠又与太福晋闲谈了一会儿,也作辞向珍格格房中去。
珍格格领着吕云惠从太福晋后房门出来,是一条过道。珍格格指着东边说:“这边通着额娘的住处,也就是刚才见过的福晋。”
吕云惠点头说:“噢,那是王府的中轴线上吧?”
珍格格挽着吕云惠向西走说:“对,现今袭着亲王的是我阿玛,因此额娘现住正房。”
“那你生母呢?”吕云惠小声儿问。
珍格格向后看了一眼说:“这会儿不便,用过晚饭我再去瞧她罢。她也住那东边,只在后面一溜下房内。”
吕云惠点了点头,一时来到过道南面的一所倒坐小院,正面三间上房是珍格格的闺房。
因起了风,两人便在西内间儿的炕上坐着说话儿。吕云惠见房内只有双福才问:“你阿玛有几个孩子?”
珍格格摇了摇头说:“阿玛就是子嗣不胜。如今年过而立膝下只有一子!”
“那,他不是可以多娶几房妾室的吗?”
“有的。刚刚见的是嫡福晋,她是蒙古巴林部人,博尔济吉特氏。身份尊贵!”珍格格面无表情的说。
“怎么个尊贵法?”吕云惠追问。
珍格格边嗑着瓜子边说:“她是巴林部札萨克多罗郡王与固伦荣宪公主的女儿。她阿玛是固伦淑慧长公主的孙子。云姐姐可听说过这两位公主吗?”
吕云惠摇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固伦是公主里最高的封号。”
“是呀!固伦淑慧长公主是孝庄文太后的女儿,固伦荣宪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女儿。因此额娘自然身份尊贵。”
“她,她对你不好吗?”吕云惠见珍格格的神情有些黯淡试探着问。
“怎么会!额娘对我视如己出。只是每每看到生母……唉,心中有些闷闷的。”珍格格低着头摆弄着瓜子皮儿。
“那你的生母是侧福晋吗?”
珍格格苦笑一下说:“不是!因额娘身份尊贵,阿玛没有纳侧福晋和庶福晋。我的生母本是太福晋身边的一个奴婢,后来因生了我,太福晋命开了脸成为侍妾。今年年初又生了一个男孩儿。阿玛十分高兴,不想未出满月就夭折了。”
吕云惠皱着眉点了点头说:“噢,就为了这件事你的生母抑郁成病啦?”
珍格格点了点头说:“唉,也不知这病能不能好?”
“放心吧,你那么虔诚的去药王庙祈祷,你生母一定会好起来的。”
珍格格微笑了一下说:“云姐姐,实对你说,我对于去药王庙的事并不大信,不过略尽心力而已。她毕竟是我的生母,可碍于礼法我也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只好如此了,但求心里好过些罢了。对了,这次的事只有太福晋知道底细,对额娘只说是为太福晋祈福去的。估摸着额娘或许也猜着了,因有太福晋说话她只未言明,终究是不大高兴的!”
吕云惠点头小声儿说:“明白了。那太福晋的出身想必也相当高贵吧?”
“没有。太福晋的阿玛是个参领。太福晋原为祖父的侧福晋,因嫡福晋早早就去了,她的儿子又袭了王位,府中上下都尊称太福晋。也为这个,太福晋对额娘总是尽让三分的!今年太福晋的阿玛出了事,听说是年将军要将他老人家论斩呢!这不,这些时候太福晋对额娘就更加礼让了。”
吕云惠在心中暗叹:这位珍格格应该算是很富有同情心和孝心的了。她与《红楼梦》里的探春完全不一样,并没有敌视自己的生母。反而身为主子的她,对于半主半仆的生母还寄予了深切的同情。在这个时代,珍格格的这种想法应该算是相当进步的吧!
“对了,你额娘自己有孩子吗?”
“正因没有,太福晋才将自己身边的侍婢指给了我阿玛的。我有一个姐姐,是另外一个妾室生的已经出嫁,嫁去蒙古了。还有一个妹妹三岁上得了病去了。阿玛最愁的就是子嗣之事!”珍格格叹息道。
两人谈谈讲讲,不觉就到了掌灯时分。用过晚饭后,珍格格悄悄的去看过了她生母,回来后说还是不好。当晚吕云惠便在珍格格院内的厢内安寝。
吕云惠躺在紫檀木缕雕的床上想着王府的生活礼仪,吃穿用度,不禁感叹:现代社会中的有钱人不过占个“富”字,离“富贵”二字还差得太远了!进而吕云惠不禁纳闷,这《红楼梦》中的生活似乎比显亲王府还要豪阔!难道江宁织造府比亲王府还牛?
次日,福晋在后花园设宴答谢吕云惠。珍格格笑拉着吕云惠来到后花园内。吕云惠一看后花园位于王府的最后面。因王府位于外金水河的东岸,所以从花园最左边引进一股活水。花园一直延伸到王府主建筑群的后面,其总长度几乎相当于王府的总宽度。
此时正值深秋,满园内菊花盛放、桂子飘香,虽说时候儿稍晚但花期正盛。更兼秋草秋叶只是由绿转黄而尚未凋零,使得园内不见萧索却反增富贵之感。在一片金黄色中,几株浓茂的枫树分外鲜艳。吕云惠指着枫树旁的一处碧琉璃飞檐双亭说:“这个亭子配上这火红的枫叶分外妖娆!”
珍格格拍手说:“真是我的好姐姐,果然同我是一个趣味!这满园中的亭台楼阁,奇花异草我只独爱这处寒艳亭和几棵枫树。”
吕云惠一听不禁称赞道:“寒艳亭?这个名字也好。我记得古人曾说:万里飞霜,千林落木,寒艳不招春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