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江南一带的国家盐课收入就被胡为用和各级官员私下瓜分了。转过头来这些官员小吏们又以私盐匪徒众多为由,向朝廷奏报盐课银子无法收齐,还要朝廷再拨银剿匪。这些事情其实康熙皇上哪有不知道的,只因为这位巡盐御史正是他的哈哈珠子李煦,也是康熙宠臣曹寅的堂舅哥。而康熙皇上南巡,笼络江南名士的费用都是曹、李两家亏空所得。因此康熙皇上到了晚年便让李煦与曹寅间隔替换共同兼管着江苏与浙江的盐政,为的就是让他们尽快把亏空的银两补齐,免得自己死后这两位宠臣被新皇治罪。可是曹寅没来得及补完,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就先后去世去了。眼下正由过继的儿子接任江宁织造和盐运使一职。这过继的儿子年纪还小,底下的家奴都是历练出来的,奴大欺主,背着主子在外横征暴敛,欺男霸女!这次与胡为用勾结便是曹府的家奴从中牵线搭桥儿。这位浙江巡抚李馥本来可以起到一些管束作用的,可是一来李、曹两家有康熙皇上在背后撑腰,二来他自己又是位清高文士,舞文弄墨的才能绰绰有余,可从政才干却稍显不足。加上他的师爷早就嫌他过于清廉而暗中与曹、李两家的奴才、子弟以及胡为用勾结在一起,因此很多事情这位李大巡抚都被蒙在鼓里。
以沈三娘为首的太湖盐帮,是两浙、两湖一带最大的私盐组织。自然也就成了胡为用的眼中盯。胡为用在吞掉了其他的私盐帮派后,开始将黑手伸向了沈三娘。胡为用收买了盐帮总舵之中负责安排车辆、马匹的管事林文信。从而打听到了太湖盐帮一趟重要生意的运输路线。紧接着胡为用就向官府出卖了这个消息。他与官府一起沿途设伏意欲将太湖盐帮一举灭掉。
因为林文信的出卖,使得盐帮这次原气大伤!于家兄弟及几位十分重要的管事,一并下了大狱,生死未卜!沈三娘也在拒捕中身受重伤。沈三娘带着余下的人,逃回锦湖山庄避难。总舵的生意全盘被涛天帮胡为用夺走。沈三娘见一众管事死的死、伤的伤,入狱的入狱,只好咽下这口气,躲在庄院内暂避。一个月后,才敢派人经水路给吕云惠及各分舵送的信儿。
这些情况吕云惠这边还尚未知晓。待送信儿的人到了,已经是康熙六十一年的九月了。吕云惠当即结清柜上的帐目,只带了茶庄小伙计,帮中兄弟兴财直奔总舵——锦湖山庄而去。
不知是由于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自从吕云惠走后,绣文每日坐卧不安!幸好宝素时常来走动走动。只是绣文不敢把盐帮有难的事讲给宝素听。近来,绣文总觉得有些不知底细的人,经常在酽如醉周围转悠,也不是自己多心还是总舵出了什么变故。绣文连活计也做不下去了,整天忧心忡忡!
吕云惠与伙计买了快船,十来天便赶到总舵,问明情况。沈三娘的伤势虽已好转但仍卧床不起。一见吕云惠回来了,忙拉着她的手说:“此次全杖妹妹计谋,预先筹建了五所分舵,否则此次盐帮必将全军覆没!”
吕云惠先将柜上的银两交与沈三娘说:“姐姐先别着急,是哪个衙门出的兵?现在人押在哪里儿呢?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人救出来,只要人回来了,咱们才好从长计议!”
沈三娘答应着:“妹妹言之有理,我这就派人出去打听。妹妹暂且回京,照管京城分舵,我这里的开销全仗着分舵了!”
吕云惠边理了理三娘的头发边安慰道:“姐姐千万要挺住,先养好了伤,什么事都好商量!”说着又转身对一旁的蔡大娘说:“对了,让另外四家分舵把能调集的银钱全部调过来,以备姐姐上下打点使用。”
蔡大娘忙回答说:“四姑娘放心,我和张大娘亲自去办!”
闻言吕云惠放下心来说:“帮中其她的女眷呢?”
张大娘叹道:“几个管事的家人也都因拒捕,被抓进去了。孩子倒都好。”
吕云惠轻叹一声问:“那家眷们关在哪儿了?”
张大娘说:“抓人兵丁说是浙江巡抚衙门的,抓走以后即不开堂也不让探视。”
吕云惠气道:“这,摆明了就是要钱嘛!”
沈三娘闭上眼,默默的掉下一行泪来说:“只怕我盐帮就此休矣!想那胡为用,自我父亲在时便觊觎我两湖地盘。只是他那时尚未成势,如今他财雄势大,又有与浙江巡抚相互勾结!我们与胡为用做的都是不能见官的买卖,只看谁的后台硬,谁的银子多!现下我该如何疏通?唉,我,我究竟该如何是好啊?”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屋子里静得可怕。突然吕云惠打破了这种沉默说:“管他浙江巡抚、江苏巡抚,任他什么巡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姐姐且请放宽心,近来,我与铁帽子王——显亲王的千金走得很近!我看过姐姐,送回银两,便放心了。明天一早,我就赶回京城,求求显亲王福晋,让她给显亲王递句话,我看应该可以转还!”
“真的?”沈三娘激动的从床上探起身来,张大娘、蔡大娘及吕云惠忙上前扶住她。大家听到“显亲王”三个字虽不知道个中详细但终究是位“亲王”!都带着惊喜和期盼的神情看着吕云惠。
吕云惠坚定的点了点头说:“大家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营救被捕的弟兄们!对了,姐姐、张大娘,你们这里也要暗中联系漕帮等江湖上的朋友,他胡为用破坏江湖规矩,至少咱们也应该争取到江湖朋友们的支持才好。”
张大娘点头说:“好,这事我去办!”
吕云惠又嘱咐张大娘、蔡大娘,照顾好沈三娘等事,只住了一晚,便急急忙忙回京去了。一回到京城分舵,立刻整了装束,往显亲王府西角门去了。
沈三娘派张大娘前前后后打点过几次,可是连巡抚衙门的大门都没进去过,更不用说见巡抚大人了。珍格格听了这事,想了几日也想不出怎么对阿玛说,额娘呢,终究不是亲娘,最后还是同老福晋说了。可这样大的事,显亲王家也是曾经受过难的,这三四十年刚缓上来一些,也不敢随意插手地方缉盗的事。珍格格一个劲儿劝慰吕云惠,吕云惠也明白珍格格与显亲王确有难处,只得暂缓,从长计议。
吕云惠和绣文整日愁眉苦脸,却又无计可施。掌柜的虽说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但是看东家的脸色阴云密布,只好更加勤勉。这样一来,酽如醉的生意反而更好了。
这天十月十五,正值道教中的下元节,虽说已到了深秋,却阳光普照和风徐徐,于是人们纷纷涌向城中各大道观祈福、游玩,街上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就连大户人家的小姐、太太们也坐了车、轿的往道观中打醮。一时间街面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吕云惠与绣文却为了帮中的事无心他顾,呆坐在内堂之中。吕云惠抬眼从窗子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说有笑,心中不免更添烦恼。绣文的心中对于湖其实是真情一片,只是碍于佩儿才会如此绝决。此时,绣文听说于舟、于湖、佩儿与帮中的重要管事都被抓了起来,她真是忧心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