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仔细地听胡丹说的每一个字,听他说完后,才一字字地说:“阁下会说这么多话,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还是另有用意。”
胡丹说:“不,你说错了,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要你记住一个人活着,并不是只为了名,而是要有爱,阁下仅现江湖数月便杀死杀伤数不清的人,倘若这样下去,最后你杀的人便是你自己了。”
无名沉默着,低下了头,又抬起:“也许你说的不错,但已经别无选择。”
他顿了顿,接着说:“无论你说了什么,这一战必不可少,动手吧。”
刀起,剑闪动,四目对望,飞溅的浪水四处飞溅,海沙在刀剑急速闪烁,众人的目光一下子直了,所有人等待的时候终于到来。
无名闪电般掠起,欣长的身体宛若急起直追的海浪,又如一抹夜空的流星,只是一般的流星看起来速度是很慢的,但无名的快绝对不是速度可以形容的,众人的目光眨眼之间,就看到无名已经到了胡丹的身边,雪白的刀光划破天色,发出急促的嘶嘶之声,直扑胡丹的面门。
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刀。
胡丹徒然拔剑,似乎要比无名慢上一箸,看似不快,但却刚好抵住了无名无孔不入的刀气,但因来势太急,强劲的内力逼得胡丹直往后退,海沙将他的脚步冲得飞溅,刀剑顿时溶为一体般,似与海浪同在,同起同落,一刹那之间,两人已过了百招之多,无名的刀犹如有魔法,贴上了胡丹的剑,刀剑相格,却又半点响声,但无名的刀却能直往前刺,竟让胡丹防不胜防,幸好胡丹的轻功不差,海沙渗透了胡丹的双脚,直至膝盖,双脚也越陷越深,面前又有如此可怕的对手,他还能使出轻功么,但他却还是使出来了,他总是给人着惊奇。他的轻功也是与所有高手的轻功不一样,他的人忽然从沙中跃起,直直冲上天空,无名的刀一时收势不住,也只能顺着胡丹的身体掠起,掠起之时,他的右手猛地一掌击出,向胡丹胸口击去,这一掌几乎用了他八成功力,掌风呼呼,威不可挡,犹如山倒,足可裂石,胡丹似是早知道他会使如此招式,身体往空中倒去,竟然还带着无名,箭一般地向他身后冲去,哗的一声,胡丹的身子贴着了冰冷的沙石,无名在这一种时刻居然还能收势转招,忽然收刀,又重一刀挥出。
这种刀法便是使刀一辈子的老刀客也会拍案惊奇,这种刀法是世界上刀手中最难以预测的刀招,高手相斗,争在尺寸,此时,胡丹身法已老,他还能躲得过去么。
一个人倒在地上,全身的力气俱在自己手握的剑上,剑正与对方的刀相格着,然后在这一时,对手却忽然抽刀转招,又从另一个根本让人想不到的角度刺出来,这个角度,又是最让人忽略的死角,这种可怕的杀招又有谁可以躲得掉。
所有的人惊叫一声,他们甚至于像是看到胡丹血溅当场一样。
幸好这人是胡丹,天下独一无二的胡丹。
天下若没有人可以躲避得掉如此怪异的招式,但最少会有一个人能,这个人就是胡丹。
胡丹手中的剑忽然就断了,断成三条,他手上的剑柄也不见了,剑柄刺入了沙地,他的人一下子在沙地上面向后退去,如同沙地是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一样,连沙地也似不曾动过一点,无名的刀当然刺空了,正刺在他的左脚边,一刀却刺空,无名反应极快,一刀落空,疾步朝着胡丹胸口当胸踩去,胡丹又往后一滑,躲了过去,无名当头一刀又刺至,胡丹忽然直立而起,人猛地站了起来,无名的刀虽然与他的胸口仅半尺之距,可余力已尽,刀再往前一点便到头了,前面正是胡丹的胸口,那个地方,只要一用力捅进去,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胡丹的。胡丹的断剑也刚好抵在无名的眉心之间。
两人一起静止了,无名缓缓地说:“你为什么不肯杀我?”
胡丹笑了,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笑,他笑着说:“你又为什么不肯杀我?”
无名说:“我刀招已死。”
胡丹说:“我剑招虽未老,可心招却已老。”
“心招?”无名双眼迷茫起来。
胡丹说:“因为你不能死。”
“不能死?”无名更加迷糊了,胡丹接着说:“阁下的刀法已经达到了有刀胜无刀的境界,这样的人才江湖上不知要多久才能出得了一个,我若杀了你,只怕这一生再也找不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好对手了。”
“有刀胜无刀?”这是什么概念,无名不懂。
胡丹说:“因为你已经将手中的刀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在你的手中,你的刀就是你的手一样让你使得自如,这样的刀,天下又有几人才有。”
无名从未听到如此可笑的笑话了,可他没有笑,他笑不出,他只觉得汗水一滴滴地从面宠上滴落,呆了一阵,才缓缓地说:“可我想杀你,与你动手的时候,我最少出了十次杀招。”
胡丹说:“对于真正的对手,谁也不能心软,但你并没有杀到我。”他忽然将手中的剑柄抛掉,挺直了腰,说:“也许是我怕事,是因为我知道我若杀了你,我也必需付出很惨重的代价,无论谁想杀了你,都必需付出惨重的代价,我说的对不对。”
无名想了一阵,说:“也许你说的不错,只是你要记住,无论是多么惨重的代价,对于一个人来说,再沉重的代价都比留下自己的性命要好。”
胡丹说:“但在下并不那么以为,天下的人虽多,可像阁下这样有趣的人实在太少。”
无名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有趣,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说:“也许十年之后,阁下便会成为天下第一人。”
胡丹想想说:“也许在十年之前,阁下曾经是天下第一人。”
无名脸色变了,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色,冷漠地说:“阁下知道的事不少啊,还知道些什么,何不一起说出来。”
胡丹拍着手笑着说:“没有,在下与阁下认识不到两天的时间,在下那能知道阁下些什么事,只是胡乱猜测地。”
无名叹息着说:“希望阁下不要知道为妙,有些事,最好不要知道,便是知道了,也要一定去努力忘掉它,不然就活不长了。”
胡丹微笑着说:“但是无论怎么说,你会是一个好朋友。”
“朋友?”无名轻轻摇头,说:“在下不会有朋友的,从没有过朋友。”
胡丹忽然发现此人与冷风吹一样冷漠,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海风平息了,人群也逐渐散去,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知道的结果,这种结果在他们之中又会传成一千千个版本,这就够了,至于是谁杀了谁,谁放过谁,已不再是件重要的事了,人就有这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