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丹故意生气地说:“总听人说你从不会说骂人的话呢,可我才一来,你就叫我小坏蛋。”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你的老毛病几十年了还改不掉。”
龙和尚虽然对别人都很有礼貌,但对胡丹却不讲粗话的时候很少,他大笑着说:“小坏蛋,一年不见,你死到那里去了,老子的酒让风都风干了,你居然还不来喝。”
胡丹一听就皱眉头了,叫着说:“那还有没有?”
龙和尚大笑着说:“小坏蛋回来骗吃了,便是没有,老子偷也要去偷一瓶来。”
胡丹大声说:“那还等什么,本公子哥渴都渴死了,还不快叫芳芳姑娘上酒来。”
芳芳是龙和尚的儿媳妇,三十多岁的人了,正在给客人倒酒呢,一听到胡丹的声音,也喜笑颜开,听到胡丹这么一说,便忍不住破口大骂:“老娘的儿子都比得比他爹还要高了,你这死小坏蛋,还叫老娘姑娘。”
胡丹瞪眼说:“他奶奶的,你只会生儿子不会生女儿,你不晓得本公子还是光棍一条么,要是生个女儿也有那小畜生一般大小了,本公子倒可将就了。”
芳芳笑骂着说:“去你奶奶的,金姑娘可是天天盼星星望月亮地等着你去娶她呢,可你这臭小子,臭坏蛋,见一个喜欢一个,一年也不去给她个信儿,也不怕她跟别人飞了。”
胡丹一听金姑娘三字,心里一片黯然,虽然嘴中说:“是吧。”可他心里是什么滋味,却有谁知道,他是喜欢金如意,尤其喜欢听她弹奏那首《刀客爱》之曲,每听一次,总会心旷神怡,数月不忘,可在他心里,自己与她,毕竟只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再说现在他有了冷芳芸,又有陆小丹在一边守望着,心里那还容得下金如意。
芳芳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只接着大叫着说:“小坏蛋,你快坐下呀,老娘今天给你炒几个好菜,包你一辈子也忘记不掉。”又对龙和尚说:“爹,叫小二去地窖里将那瓶沪酒拿出来。”
龙和尚大喜,连声说:“好,好。”他本来就是因为喜欢喝酒才被赶出寺院的,一生爱酒如命。边走边心里滴咕:“这个臭坏蛋,真是好大口福,老头子我平常里想喝一点那酒,儿媳妇的脸色都难看得要命,今天她却要我端出来了。”想归想,酒很快就端出来了,菜也很快就摆上来了,胡丹还是坐在二楼那个临窗户的位置,他一个人,他习惯了一个人慢慢地喝酒,龙和尚虽然爱酒如命,可酒量并不高,拼命饮下一大杯,便再也喝不下去了,加上今天的客人实在太多,店里的人手忙不过来了,他便告退了,胡丹乐得一个人,这瓶沪酒真的不错,香味四溅,入口若滑,可到了胡丹嘴中却似很苦,无论吃的东西再可口,但只要一个人有心事,再美的酒,再好的菜,也都会变得很无味。
寂寞。
寂寞无法抵挡,寂寞总是在人不轻意之间便慢慢渗入,慢慢地腐蚀人的灵魂,胡丹无法抵抗,这刻心的寂寞正如一柄刀,在割他的心。胡丹没有醉,他的酒量是与生俱来的,好象永远不会醉一样,其实他也醉过,只是醉的时间很少,他也害怕喝醉,一醉醒来后头涨痛得要命。
杭州知府的大公子李俊骑着他那匹骏马,穿着很华贵的衣服,从街头一路走来,走路的时候,连正眼都不去瞧别人一眼,胡丹看着他,只觉得好笑,他想不到这个眼高过顶的人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在地下呆坐了一夜。就只为见那个女人一眼。
那个女人就是金如意,万花楼最红的女人,李公子居然只想着多看一眼金如意,求人托话,金如意却不理睬他,只说了一句:“明天我若是有兴趣,我会去看看他的。”
李公子听了这一句话,居然就呆坐在大厅里一夜。在别人眼中呼风使雨的角色竟然这么听话于一个青楼的女人,他就是再威风,也不过如此罢了。
这天李大公子虽然不看别人,但他还是看到了胡丹,一见到胡丹后,目中无人的脸色全消失去了,脸上布满了笑容,拱手对着胡丹说:“胡兄,好久不见。”
胡丹淡淡笑着说:“是李大公子么?”
李俊陪笑着说:“正是小可,胡公子今夜可有雅兴,小可今夜欲在万花楼宴请几位好友,若不嫌弃的话,一同寻乐如何。”
胡丹挥挥手,手中有酒杯,他说:“多谢好意,只是近来风寒,在下略有感冒,不能奉陪。”
李俊的笑容顿时有些勉强,又一拱手说:“这样啊,那只好下次了,小可就此告辞了。”
胡丹点点头说:“请慢走。”说完,望着酒杯,好象身家赫赫的李大公子连这一柄酒也比不上似的。
李公子走了,这次再也不威风了,胡丹望着他的背影,只想笑,大笑,可是他没有笑,因为他想到了金如意。
“一年不见了,她现在可好,近来过得怎么样了?”
胡丹知她虽人在妓院,却是卖艺不卖身的,从没有人敢强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但她人在烟花地,身岂能由已,整天身边都是些自己不喜欢的粗俗男人,能开心么。想到这里,胡丹只想去看望一眼她,胡丹想着自己也许就快去西域赴约了,此次生死未知,也许是永别了,金如意毕竟喜欢过自己,对于一个喜欢他的人,经过她的面前,若不去道别一声,岂不显得他太溥情了,胡丹本来就是个多情的浪子。
想到这些理由,胡丹的心一下子开朗了:“纵是偷偷看她一眼,听她唱首歌,也比在这里喝闷酒强。”
在万花楼当然比在一个酒楼喝闷酒要好得多,只要你身上有足够的银子,这一点很快就会知晓,胡丹早就体会过无数次了,但这次与以前进这个地方就全不一样的感觉了,进门的两棵粗壮的迎客松还在,只是让人精心地修剪了叶子,看上去特别干净舒服,十九级大理石台阶仍然看上去很光滑,很结实,此时已近夜深,所以万花楼的门开得很大,门口十来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多情少女们都姑盯着从门口进入的人看,院内传来一阵阵响铃似的笑声,还有淡淡香味,不知是花香还是少女们的体香,胡丹分辩不出来,他只是望了一眼这十多个少女,他连一个也不认识了,欢场如阳光,天天换新颜,这道理胡丹很懂,男人总是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孩,幸好颖母没有变,这个女人姓张,四十多岁了一张脸还比许多二十来岁的少女的脸要耐看得多,可她从不接客,二十年前的冰美人的她从不正眼去一眼男人的,后来她跟了一个有钱的财主,之后又开了这家江南最有名气的青楼,她现在也一样,能够让她去看的人不多,记住的人更少,但无论怎么说,总有几个是例外的,胡丹正好是其中一个。
只是她现在在小椅子上坐着小憩,连眼睛也没有睁开,胡丹走进去的时候,立即有四五个少女围了过来,有几个甜甜地叫着:“公子,你好坏哦,怎么好久不见你来了,你不想人家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