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丹很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她每天早上从来不肯错过这样的阳光。
这阳光就如同胡丹的笑容,带给人永远只有无穷的活力与快乐,射入眼睛里,也不会感到刺痛,只有在这种时候,陆小丹仿佛当自己一直还在胡丹的身边。
许多人说欲望少的人,快乐就多,陆小丹几乎就没有过欲望,却从不快乐,也许,她永远不会再有快乐。
黄沙堆就的坟墓,墓前没有鲜花,没有石碑,没有亲人的目光,只有一条红丝带,将整个坟墓围成一团,在风沙中飘扬,但无论风沙有多大,却吹不掉它,它让陆小丹找来的几块大石头压在坟前,一段时间过去了,红布条原来的颜色慢慢消失去,在风雨中变成了灰色,只是它仍然飘扬,陆小丹每天在清晨望朝阳的时候,总会用自己的手去轻轻抚摸着那条红丝带,胡丹喜欢红色,在他心中,红色所代表的不是富贵,不是名气,更不是冷漠,只是代表着朝气与活力,在陆小丹眼中,这条红丝带就如同胡丹活生生地存在她身边一样,并不时在向她招手,因为这条红丝带在洛阳的一个客栈里胡丹曾经用过一段时间,这带子上便永远有了胡丹的气息。
关外的清晨像一片平静的海面,但今天的清晨无疑是个例外,不但不平静,相反太热闹,有许多人,许多事在一夜之间变化莫测,几百个官兵,几百个神采奕奕的官兵居然将陆小丹与坟墓连同她所居住的房子全围了起来。“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小丹心想,可她想不出,胡丹死后,她的反应比以前要迟缓许多,半夜之际,这附近发生了一些不正常的声音,陆小丹当然也听到了,可她不想起来,因为当时她正在想着胡丹的笑容。
无论要发生什么事,在陆小丹的心中,也不会有记忆着胡丹的笑容更重要,看到这么多的人,她有些发呆了。幸好别的人并没有发呆,几百名官兵一齐朝她拜倒,齐声说:“陆姑娘万安吉祥。”
这像是一个梦,莫非是胡丹见她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很寂寞,所以才派了这么多人来向她问好。陆小丹开始这样去想。可一见这些人头系白巾,白巾下面去是红冠帽,身着的是鲜红的朝中官员的官服,她想了想,才明白这不是一个梦,这些人也不是胡丹找来的,应该是那个不死心的叶离群的手下,陆小丹有些欣喜的脸色逐渐恢复原状,挥挥手,众官兵齐声说:“谢陆姑娘。”
那名钦差大臣跪拜在最前面,起来之后又小心谨慎地行了个礼,方站立起来,自袖中拿出一张宣纸,大声音说:“陆小丹接旨。”
陆小丹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这时正在望天边渐渐升起的太阳,那钦差大臣又说了一遍,陆小丹还似没有听到一般,钦差大臣脸色就得苍白,他一生之中不知念过多少次圣旨,那一个人不是摆着香宴跪倒在地,恭敬以待,但陆小丹却只当没有听到,这种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天下居然有如此敢将当今皇帝不放在眼中的人。全场人顿时鸦雀无声,幸好这个钦差大臣想起皇帝临别的时候悄悄对自己说了几句话。
“你千万不可惹陆姑娘生气,否则你就提自己的头来见我,最重要的一点,无论你用什么样的代价,一定要将她带回来。”
他自信皇帝对他极是器重,但听了皇帝这句话,他也没怎么当回事,以为只是带个人回来而已,太容易办到的事,谁知会是一个这样的局势,他呆了一阵,又笑了起来,他笑着说:“陆姑娘,你听到我说的话吧?”
陆小丹还似没有听见一样,此时太阳已经升至头顶了,刺得她眼睛有些痛,如针般刺疼,每到这个时候,她总会拿出胡丹送给自己的那块铜镜,往里面瞧,虽然每天每年都不会觉得有太多变化,可陆小丹看铜镜的时候觉得看的不是她自己,她瞧的是回忆,胡丹不在了,回忆便是她所有的生活,除了回忆外,她已经一无所有。
回忆永远是美丽的,陆小丹很快就露出了痴痴的笑,一个全身上下冷气逼人的女孩竟然会有这种甜入心骨的笑容,难怪后宫三千的皇帝也为之着迷了,所有的人在这一下子全以为自己的眼睛全看花了,可是没有,陆小丹正在笑。
一种让人瞧上一眼,眼睛就是瞎了,也舍不得离开这一刻的笑容。
一种多情少女遇到心爱情人的笑容。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正遥站在剑侠大客栈门口的冷大姐也一样没有例外。
冷大姐看着陆小丹的笑容,不由叹了口气,只听陆小丹喃喃地在说话。
“小坏蛋,你说我长得好不好看?”
“你说什么……”
“要娶我做你老婆,等下辈子吧。”
“下,下,下辈子,你想都没想。”
众官兵俱怔怔发呆,他们见过的女人不少,美丽的更多,可他们敢发誓天下绝对没有第二个女人及得上他们眼前的这个女人,若不是皇帝亲口说要这个女人,他们只怕打破头也要对这个女人献殷勤,只要看到这个女人对他们笑笑,对他们多笑一下,无论要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觉得很值。
冷大姐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睛竟有些湿润,她难道与陆小丹有什么牵连,没有人知道。
太阳越升越高了,陆小丹自言自语地说了一阵话后,也有些倦了,深情地望了一阵面前的坟墓,忽然抬起了头,也许她此时才想到有许多人正围在她的身边。
“你们是谁?快滚开。”
陆小丹从不对除了胡丹之外的男人多说一句废话,这次也不例外,一般认识她的男人,只要一听陆小丹的话,会选择同一条路,那就是走开,因为他们都知道,陆小丹腰间的刀随时都有可能刺穿他们的肚肠。
但这一次,没有一个人走开,反有一个人走近了一步。
他便是那名手握圣旨的钦差大臣,他想自己已经知道怎么与面前这个看上去很麻烦的女人交往了,他想用最温柔敦厚的语气来对付这个已经让他头痛的女人,他知道自己绝不能真的为难这个女人,只有礼貌,礼貌,再礼貌。他走前一步,用认为最客气最尊敬的声音说:“陆姑娘,我……”
没有人再知道他要说什么,永远没有知道了。
因为陆小丹的刀已刺穿了他的肚皮。
一刀从他手中的圣旨上刺入,刺入他的肚皮。
鲜血还没有散出之时,就见这个人飞了起来,带着他隆重带来的圣旨,从人群上空飞过,落入十米之外的空地,这时,血才急射而出。
几名身手好的官兵跑了几步,却看到那个钦差大臣已经隐隐一息,气若游丝。
众人看呆了,这些人大多是宫中的好手,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清楚陆小丹是如何出刀的,他们齐齐抽了口凉气。
刀现了出来,上面仍然光滑干净,半丝血迹也没有。接着又入鞘。那张对众官兵当成比性命还要重的圣旨被绝情刀划开,掉在地上,盖住了钦差大臣的肚皮,鲜血将圣旨染得绯红。可这个女人却看也没看一眼,她就走了,走入了木房,还轻轻地关上门,她的脸色一点也没变,仿佛根本不知方才她自己杀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