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
一时忍不住，我笑出声来。这个样子的叶水笙，真是有够孩子气的！
“怎么？”他淡淡地问我，看向我的眼神里却全是茫然不解。
“没有……”我一边给自己顺顺气，一边回答，“只是觉得你们的感情真好……”
“你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真是服了你了！”叶水笙把头偏向一边，镇定下来的时候，回过头来，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果然，跟定遥的性子一模一样。”
他口中的定遥，是叶定遥，也就是我的爸爸，收养我的那个男人。
有多久了，再没从别人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也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们的性子一模一样……
“爸爸吗？”我不确定地问他。
“对。”像是回忆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叶水笙有一瞬间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是少根筋还是看破了……和你们讲话，讲到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额？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我都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诶！
“原来水笙跟爸爸很好啊……对喔……所以，才会答应来照顾我吧？”这样猜想着的我，却没有漏看对面的人听到我这话时，那一瞬间露出的厌恶表情。
原来，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么？
“抱歉。”
果然是这样的吗！
“我吃饱了。”
我有些失落，只是因为那个厌恶的眼神，还有那句不愿多讲的“抱歉”。
“很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听到了他这样说，可是我现在有些不确定了。说他是个温柔的人，体贴的人，我有点不是那么肯定了。
也许只是自己不愿意那样去想他……
是的，不愿意那样去想他，也不愿，再回到两年前，那时候的自己。
两年前，刚来到这里的自己——宛如一具空壳。在父母双亡的打击之下，连哭都哭不出来。
也说不出话来，对任何事情，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好像世界上，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那时候的自己，是怎样的感觉呢？
没有生活下去的动力。只是想不断地逃避，逃避这无法改变的现实。
那时候，把我带回现实的，便是叶水笙吧……
回忆被拉得绵长——
“花雪，花雪。”
是谁的声音，冷清得让人心生寒意。我缩成一团，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
“花雪，吃晚饭了。”
那是叶水笙吧，收养我的人。他还在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
可是，我根本就不想说话。让我一个人静静地待着好不好？
突然，原本在身后的人绕到了我的身旁，一把揪住了我的发辫。那张徒然凑近的脸，因为常年足不出户的写作有些憔悴与苍白。形如鬼魅。
“我说……吃晚饭了！你耳聋么！”
突如其来的喊声，因为离耳朵太近，震得鼓膜发疼。除此之外，我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拖拽了起来，强行拉到了饭厅里面。
明明是看上去那么斯文的人，即使阴沉了点，也不至于这么的野蛮吧！
桌上，是这几天一成不变的菜色，烧得黑烟直冒的鱼，外加一碗看不出成分的蔬菜羹。
“抱歉，我没有做菜的天份，味道和样子都很差，你就忍着点。”
对面，是那个叫叶水笙的男人有些尴尬地在解释着。
可是，这管我什么事呢？我一如既往地沉默着。不拿碗，也不动筷。
“你打算装死到什么时候？”
他一点耐心都没有，看见不动筷子的我，就直接一声吼了出来。
“啪——”是筷子被重重放置在桌子上的声音。
“我不要一个要死不活的娃娃！你想被当做大型垃圾丢出去吗！给我吃饭！”
那时候，听见叶水笙对着我恶言相向，大吼大叫，我害怕得不知所措。
“不要……好可怕……好讨厌……我再也……受不了了……爸、爸爸，妈……”
我承认，我一直是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孩子，我接受不了父母突然离世的消息。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所以一味地在逃避。
我希望大家都给我一个安安静静的空间，让我一个人待着。仿佛这样，我就可以抽离思绪，什么也不用去想。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面前的这个人要那么大声地叫醒我！
我不想回到这个冷酷无情的现实里面来，这样我会发现，我什么也改变不了，我失去了所有……
我无声地啜泣着，这个叫叶水笙的男人看见我哭，态度却软了下来。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后，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你就好好忍耐，忍耐到高中毕业吧！”重新拿起碗筷，“等你考上大学，想去哪里都随便你。钱我会出。但是……”他低头狠命地扒了几口饭菜，一阵猛吃。
随后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在这个家的这段期间，要好好吃饭、好好工作！这就是你留在这个家里的条件！”
我以为我没听清楚他说的话。
这算什么，这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应该说的事情吗！
“煮饭、打扫、洗衣服，这里的工作要多少有多少。要是你还有空闲的时间，与其坐在那里发呆的话，还不如拿一本书到院子里去读，体会一下人生的含义。”
这样一大串的话，突兀又不带一点安慰的痕迹，却莫名地温暖，像风一样，抚在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我的要求，你知道了吗？”
“是。”我轻轻地答道。
就是这样，留在这里，体会着叶水笙若有若无的温柔，代价是像一个全勤的保姆一样对他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竟然是，同意了这样的生活。
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叶水笙开始感到了好奇？
是那天他对我说的那一番话，还是时常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个萧索的背影？
他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我不知道他是在冥想还是在思考，亦或是在构思着新的小说。只是那个寂寞冷清的背影让人心疼。
“这样，不冷吗？”
他背脊有一瞬间的僵硬，似是没想到我这个平日里不说一句多余话的人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的宁静吧！
“是你啊……还没睡？”他有些错愕地看着我。
我对他一笑，“我在念书。”
“哦……期末考……就快到了啊。”
“是啊。”我要不要告诉他，其实考试都结束了呢？
一时之间，两人又是一阵无言。
“你真了不起……”他突然打破沉默。
“嗯？”什么地方了不起了。
“这个院子，在两年前还什么都没有呢。现在，竟然种满了花。”
叶水笙声音很低，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感叹着什么。
他的目光也变得深远起来。院落里的花，在黑夜中其实看得不算清晰，而那若有若无的香味却让人沉醉。
灯光或明或暗的闪耀，也照得花儿变得妖冶起来。
“是某人让我在这里看看书，感悟一下人生的。我就顺便整理了一下院落，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美丽的景致。”
我也小小声地说着，脸有些发热，我想一定是红了吧。
“嗯？是我吗？”水笙难得有些迷糊。
“啊……不是的！”不记得了吗？天哪，他的记忆不会这么差吧！
我静静地坐在水笙的身边，听着他深深浅浅的呼吸，心里莫名地宁静。时不时的，我会偷偷抬起眼睑，看看身边的他。
“啊啊……天气这么冷，腊梅却已经开了……”他深深地嗅了一下，这样说道。
“腊梅……是哪一棵？”
某人可能对我的话感到无语了吧，明明是我自己栽的满园的花草，却连我这个不靠谱的园丁都记不住这些花草的名字。
“你……照顾了这么久，却连名字都不知道？”果然，我被鄙视了吧！
“我会去查清楚的。”
面红耳赤地争辩道。我向来不喜欢被人小看了。
“啊……我没有……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只是小看了我。”
“也没有。”我看见某人意外地冒冷汗了。
在我的注视下，叶水笙别过了脸，刷得一声站起身来。
“熬夜……别熬得太晚。”
“嗯。”
原来，他也是可以这么温柔的。这样想着，心底好像都柔软了许多，我斜斜地靠在门边上，若有所思。
毕业典礼是人生必备的仪式之一吧——
今天，当我站在学校里拿着毕业证书的时候，突然这样想到。
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叫声。
“花雪妹妹！”
“杜秋？”
见我看过去，他笑得那叫一个明媚。还对我招了招手。
疑惑间，我向他走过去。
“啊……你特地来看我的吗？”见他手中拿着什么东西，我不禁问道。
“恭喜你毕业啊！也是，好久不见了！”
一如既往不正经地笑着，他把礼物递给了我，“你的毕业典礼，我当然要来参加咯！我要看你最美丽的样子啊！咦？水笙呢？”四处看了看，杜秋问我。
“应该在家吧。”我随意地猜测着。
“哇咧！那家伙在搞什么啊……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出现！”杜秋愤愤地说道。
“水笙……就是这样的，我不会介意的。”
因为知道，所以我都没有邀请过他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