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轩西侧的酒楼上,有人对桌而坐,正把盏对酌。
左侧中年人仰脖,将二十年的竹叶青一口吞下,酒杯顺势从头上抛到身后的地上,碎裂声清脆入耳,惊动了沉寂的人群。
众人回头,神情仍旧木然,眼神中却闪出一丝光亮——杀人的*****。
“该回去了!”摔杯者背影清瘦,语气淡淡,似是明白了眼前的处境,却丝毫不为所动,“已经看到了要看到的东西,该怎么样,大家都清楚,不是么?”
众人无语,满楼寂静,依旧无人离开,谁都不能容忍别人看穿自己的心思,尤其是曾今自负过的人。
店小二肩头打拉着手巾从木梯上“蹬蹬”而上,吆喝声响亮至极。
“哟,各位爷,怎么不喝了,来来来,小的给您满上……”店小二在各个桌旁来回穿行,斟满一杯,又斟另一杯,点头哈腰的忙着招呼,将紧张的气氛慢慢剔除。
依旧是静,众人眼神移到了眼前的酒杯上。
“哟,空了,客官稍等,小的去去就来!”店小二倒空一个酒壶,忙不迭的道歉,腾腾的下楼而去,木梯下到一半,暗自大呼一口气,接着不由得笑着摇头。
“这些人,何必……”店小二自言自语,“谁都知道打不起来,还要死做样子……”
“小……马,你嘀咕……什么,慌慌……张张……的,”柜台前,酒楼老板刚眯下眼,便被下楼梯的声音惊醒,不由得大为恼火,声音确是懒洋洋,“再怎么急……生意也做不完……”
“是是是!”小马踮起脚来一步一步往下走,老板看在眼里,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穆兄刚才未免太招摇了。”楼上,一位中年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低声说,对面,正是刚才摔杯者。
“是么?”穆言其道,“以后改,习惯了,还真是一时改不过来,还望冯老弟多多提醒了。”
“一时?”冯河源哑然失笑,两人来这里,都差不多五年了吧,真拿这位仁兄没办法,“人家一店小二都比你机灵,好意思说!”冯河源撇嘴道。
“这……好了,说正事,”穆言其正色道,“今晚的事情,冯老弟怎么看?”
“穆兄刚才不是说了么,大家都清楚。”冯河源道。
穆言其沉吟了半晌,“这么说,他真的逃不掉了。”言语中,似是有些惋惜。
“你可怜他?”,冯河源问道,叹了口气,接着道,“自古皆如此,咋俩多好的兄弟,还不是闹成今天的样子。”
“……也是,想当年……算了,不说了……”穆言其夺过对方的酒杯,满满斟了一杯,几乎是倒进喉咙里,还不满足,干脆举起酒壶往嘴里倒……
对面,冯河源神色瞬间黯然,斜倚在木栏上,望向对面的歌舞坊。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凡尘几多,世事无常,要怎样的过往,才看得透?或许,所谓的看透,也只是暂时的麻痹罢了,自欺,然后欺人!
哈哈,穆言其没有看到,他的兄弟正对着流云轩的大门口冷笑,笑的满眼沧桑,迷蒙了双眼。
月升中天,今夜无眠。
有人在低吟,歌声含混不清,像是醉酒人的胡言乱语,在月色中低沉而伤感:
“波光月影挂寒楼,思绪似水流。
孤灯独对,归思凄切,我心欲何求?
天真容态随风去,春还在,志不休。
残寒将了,杏欢李笑,香雪满枝头……”
《少年游》,少年游,春还在,志不休;少年几多豪情,化作一杯苦酒,愈饮愈愁!
……
流云轩里,一身锦衣,华丽装束的男子打开绣窗,看见街上两个中年男子跌跌撞撞相互拉扯的走着,一边走一边唱着什么,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公子,你在看什么。”一声娇语自耳后传来。
“没什么,两个酒疯子。”
锦衣男子回头,看向刚才赢得的美人,眼神中写满了笑意,笑意文弱而温柔,足以迷倒任何人,即使是流云轩里风流几十载,看破红尘的女子。
这其中,清丽绝俗,蕙心兰质,心高气傲的流云轩头牌也不能例外。
月已斜下,今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