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们能来洋人的地方，老子便不行吗？”那男人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直到珍尼的面前。
珍尼终于真正鼓足了勇气可以移动开自己的双脚了，惊呼一声急忙跑到小虾的身后。
那人却一点也不在意，只是瞪着珍尼淫笑了几下，然后才转而向着远处倒在地上的许天明喊道：“姓许的，你他*（妈*%的赶紧给老子起来。欠我的债的怎么说？”
难道真的没死！尽管心中一直在疑惑，但是当小虾听到那人如此大喊大叫时，心中还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一个打不死的人！对方身上一定有不少秘密。难怪青帮上下都要找他。
许天明依然倒在地上，连半根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他应该是死了的。中了太多的枪，流了太多的血，他怎么可能会活！小虾还在怀疑，而那个闯进来的男人却和杜老大、林大姐都坚信眼前这个人还是活着的。
“张老大，这可是大老板要的人。你想惹麻烦的话最好先要想想清楚！”或许是见许天明一直未动，林大姐居然胆大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大姐！——”那男人虽然张狂，但见了林大姐也却是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然后这才重新恢复起自己嚣张的本性，指着小虾道：“这小子杀了我下面的一个舞女。所以嘛……我要带走。还有那个死人，林大姐不会是连个死人都想要和我争吧。”
“老张，你没听到大姐说话吗？”见林大姐出来了，即使再不愿意，杜老大也只好破着头皮跟着站了出来，指着地上的许天明向那个男人道：“那可是大老板要的人。咱们在帮内都是好兄弟，平日里也没少了合作。你虽然有些势力，但最好也要想想有没有本事跟大老板作对。”
“后果？什么后果啊？”那男人说完猛的一探手，自怀中将枪掏了出来直接对准了杜老大的脑袋。
两个人离得本来就近，如今他这一伸长手臂，枪尖几乎都快要顶在杜老大的脑袋上面了。
双方的手下见状也都惊得掏出枪来对准了对方。一时间竟变成了两方对峙的局面。
小虾远远的看着，心中总算有点明白过来来人是谁了。
在这上海滩上，最有实权的当然要属大老板了。其不但控制着黑道势力，而且更是兼着巡捕房总探长的职位。正是黑白两道尽在掌握，不说只手遮天却也相差不多了。
但是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即便是大老板也不可能完全占据整个上海。
而杜老大，则是大老板的老婆林大姐一手扶植起来的另一股势力。杜老大身手不错，又擅于结交各路朋友，很快便在黑道上迅速崛起打出了名堂。而且又有大老板在幕后撑腰，无形中已成了除大老板外最有实权的人。
而敢与这两个人作对的。整个上海，也只有这位张老大一人而已。
张老大算是青帮中的老人物，江湖上的外号叫老虎张，一向横行霸道惯了，与杜老大和大老板的关系平日里也非常不错，只是没想到今天不知犯了哪路浑，硬是要站出来搅局。
“老子只要争个面子，才不管他娘的什么狗屁后果！谁敢不给我面子，天王老子我也灭了他！”张老大歪着脑袋，一副玩命的姿态。
论人数，他带来的这十来个根本没有杜老大的人多。论身手，他虽然够猛，但只怕也未必是杜老大的对手。但是如今显然他是起了玩命之心，手中的枪板机一扣，就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结局，一时间倒让场面彻底僵持住了。
林大姐知道此人天生脾气暴躁，绝不能来硬的，只好勉强撑起笑在一旁劝说：“老虎啊！都是自家兄弟，让别人知道我们青帮内哄，岂不是要被江湖同道笑话死！你且先将枪收好，有事慢慢说嘛！”
上海滩有名有望的大人物全都来了。自己何其不幸却又何其幸运啊。
小虾心中想着，渐渐的反倒是清醒了不少。
趁着三人争执不下的当口，悄悄走到珍尼身边拉起她的手就要离开。
还没走出去两步，便听到一声枪声，小虾只感到正牵着的珍尼抖了一下，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珍尼！——”小虾急忙转回身，只见珍尼的腰侧破了一个大洞，血由小及大，很快便染红了腰侧一大片地方。
她的脸还是很红润，看起来十分健康的模样。
但小虾知道她不是许天明。就算是许天明那家伙，直到此刻仍然没有动，显然已经是死透了。
他半跪在地上，抬起珍尼的头。
她的头是如此沉重，以至于小虾要用尽了力气才能勉强将其抬起来置放在自己的怀中。
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从他杀死洋人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已经注定了这一切的结局。
他原本是打算就算要死，也要他先死在前面的。没想到，居然会是她替自己挡了这一颗子弹。
张老大吹了吹另一只手上的枪管，连看都没向这边多看一眼：“小子——我们两个的账现在算扯平了。你想走，我不会再拦着了。”
小虾抬起头，狠狠的望向对方。在这一刻，即便对方是上海滩的大享他也无所畏惧，如果他手中有一把枪，他会毫不犹豫的射向对方。
“小虾……”珍尼微弱的声音又将小虾从盛怒下拽了回来。
她的手轻轻抬起，却又无力的垂下，完全无法达到拉扯住小虾的距离。
“我……好疼！”珍尼说完痛苦的皱了下眉头，眼角处真的因为难以忍受的疼痛而流下了泪。只是她此时的头也是侧着的，那两行泪也因此而在她的脸上划出了不规则的两条斜线。
“放心，没打中要害，找个好医生就会治好的！”小虾哽咽了一下，猛咽了几口唾沫不让自己也跟着哭出来。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有多脆弱。他曾经很羡慕那些江湖大哥们，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失去了多少亲人，也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流过一滴泪。
他以为他自己也能做得到。但是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错得多么厉害。
张老大紧崩着面孔，但他却能够看得出对方此时眼中的轻蔑。杀死珍尼对他来说，就像不过是刚刚吸了口烟。
小虾缓缓站起身，他的双眼因为极度愤怒而充满了血丝，两只拳头握得周边都失去了血色。
他的拳头力道小得可怜。也许因为长年奔跑腿上或许才更强上一些，但不管怎么样，只要他动了。张老大正对着他的那只枪便会射出子弹。
与子弹相比，他的结局只能是死！
但那又如何呢？小虾回过头来看了看正躺在血泊之中的珍尼。刹那间，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这个女人他暗恋了许多年，但真正认识才不过几天而已。可是他的决心从未变过。既然她已经先一步离自己而去，那自己还活着便又何意义呢？
小虾站直了身子，弓起腰猛得向前跨了一步。
他与张老大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事实上，即使是起步之后，想要跑到张老大身边也要一段时间才行。
但张老大不是个冒险的人，他不会给对方任何伤害自己的机会，能够将危险控制在最低范围内他就绝不会多放松一步。
“砰、砰……”好似雷公发了怒，轰鸣声中，小虾的耳边嗡嗡作响。张老大为防万一，甩手就是两枪。而且以他的枪法，瞄着的正是小虾的头部。
小虾紧闭上双。一股巨大力道似乎撞在了身上，带动着他向后硬滑出了很远，脚后跟处的鞋全都在这一瞬间被磨得稀烂。
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之气充满了鼻子，然后是脑袋。
小虾只轻轻吸了一口，便觉得有种想吐的感觉。
想不到地狱居然是这股味儿？小虾睁开眼，看到了眼前正站着的一个老太婆。
那是个驼着背，一只眼睛完全布满血色的恐怖家伙。
她的头发似乎长年未洗过一样，黑少白多的分成许多细绺，上面沾满了灰尘。
与那只满布血色的眼睛相对应的，另一只眼睛却美得出奇，好似黑夜下的星光般。明亮中黑白两色泾渭分明。如果不看其他，只是这只眼，绝对会误以为对方是个倾城佳人。
她的脸上老皱的皮肤尽显灰色，一道道竖起来的皱纹让人觉得站在面前的就是个怪物。
但正是这个怪物，刚刚救了自己一命。
当小虾将目光从老太婆身上移开，转而望向四周时。这才看清楚，自己与她此刻正站在许天明的尸体身边。远处，相持的一伙人仍然没有散开，只不过全都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个老太婆。
老太婆的个子很高，即使是驼着背也足能有杜老大那般的体形。
她咧开嘴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小虾的肩头，露出满嘴黄黑相间的细牙道：“你是拒绝！体你绝对不可以死，哈哈……”
“干娘！——”林大姐自远处几步跑了过来，一过来就抱住了老太婆。似乎一点也不嫌弃她身上的味道：“干娘！——我……我被人陷害了，我的灵都没有了。就是这小子。他把我的灵都带走了！”她指着小虾，满脸的怨恨，但却又有些惧怕的躲在老太婆身边。
“放心吧，你只是灵用光了而已。过一段时间就又会好的！”老太婆用那粗糙的大手慈爱的抚摸着她的头，就像在摸一只听话的宠物。
“你……你能救救珍尼吗？”虽然知道根本不可能。但小虾还是带着一线希望的向老太婆请求道。
从老太婆比子弹还快的身手再到她和林大姐之间的对话。小虾已经猜出了她是和许天明一样的人。
如果许天明中了那么多枪都有可能不死的话。那么这老太婆说不定真有办法救活只中了两枪的珍尼。
“当然——”老太婆放开了林大姐，转而低着头俯下身来凑到小虾近前，声音中竟满是怜惜：“只要你想，我就会达成你的愿望。嘿嘿……而你，也一定要帮我才行哦！哈哈……”
小虾向后连退了几步。除了因为对方身上那股可怕的臭味之外，更没想到这老太婆的笑声是如此恐怖，就像一只恶鬼一下子从地狱里蹦了出来一样。
“我就知道背后之人不是她。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您这么个大人物！”此言一出，小虾惊得又向后连退了数步。
在声音的出处，许天明已经站了起来。那血肉模糊的身上，还告诉着小虾之前所看到的一切皆非幻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