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景迟看夏芒迷迷糊糊地出来,便上前揽住她往回走,一边回头跟那中年男人说,“张哥,您受累了哈。”
“没事。”中年男人的声音爽朗地传来,颇有些好奇地看了眼夏芒。
被何景迟拉着回了卧室,夏芒才问道,“景迟,你有客人吗?把人家自己扔在那不好吧?”
何景迟按着夏芒的肩膀,让她重新在床上靠好才说,“你再睡会吧,我一会儿喊你。张哥不是客人,是我请的家政,每周过来做几次卫生,顺便还能做点饭,给我平时带饭。”
“啊?”夏芒的嘴张的老大,想起外边的中年男人,疑惑道,“做卫生、做饭的家政是个男人?”
“是啊。”何景迟夸张地叹气,“是你以前说的,咱们家除了你和咱们妈之外,不许有别的女人出入,所以找家政只好找个男的啊。你是不知道,还不好找呢,现在家政公司尤其是还管做饭的,都是大姐,想找个大哥可是费了大劲儿了。”
夏芒还没醒的太彻底,有点迷糊地问道,“呃,这些日子你一直让这个张哥来做卫生和做饭的吗?”
“嗯,是啊。”何景迟拍拍夏芒的头,没再继续那个话题,只说,“你接着睡会儿吧,我让张哥最后再做客卧的卫生,中午你也尝尝张哥的手艺。”
何景迟说完出去,反手关上了卧室的门,夏芒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她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何景迟怕她累,说是请个阿姨管平时打扫啊、做饭之类的事。夏芒当即就反驳道,“那不行,我不许咱们家有别的女人的痕迹。除了我和咱们妈,别的女人不能在咱家呆超过一小时。”何景迟那时只是呵呵地乐,捏着她的鼻子哼唧道,“你呀,你个小霸王,别人还都说你是个最随和的呢,他们是不知道,你可是咱家的女王。”
夏芒记得自己当时高昂起头,得意地笑道,“那是,我是咱们家唯一的女主人,我的地盘我做主,我就是这的女王。”
那肆无忌惮的,因为拥有而无所顾忌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夏芒最近有时候也忍不住会想,即便不是小于,也早晚会有另一个女人出现。一个能让何景迟感觉的恋爱味道的女人出现的,她终究是霸占了何景迟太久了,久到他甚至从没有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恋爱吧。
她与何景迟的恋爱总是跟一般人的恋爱不同吧,除了会牵手,会拥抱,他们正式成为男女朋友之后,似乎与之前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之前的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从此被赋予了新的定义——约会,但在内容和形式上却丝毫没有改变。
恋爱时他们甚至是没有亲吻过的,他们的第一个吻还是在新婚之夜。
他们的婚礼,没有仪式,那时候他们才上研二,还没毕业,不想成为学校的话题人物,而且父母们也不想太铺张而影响不好,于是,只不过是父母们特意赶过来一起吃了顿饭,请了几个相熟的朋友像思思跟彭展他们,还有几个看着他们长大的叔叔阿姨,加在一起也不过就是两桌人。
那一天夏芒喝多了红酒,脸就跟杯中的酒红的一样剔透,只知道傻笑,手一刻也不松地挽着何景迟的手臂。他们的第一个吻,就是在夏芒醉醺醺的时候,主动奉上的。
宾客散尽,何景迟几乎是连拖带抱地才把夏芒塞进了车子里,到了车里夏芒就倒在何景迟的怀里,一双小手探进何景迟衬衣的领子里来来回回地摩挲。
何景迟忍耐地叹息,“芒芒啊,真不知道你酒品那么差,早要是知道……”
夏芒听了这话瞪大了一双眼,赶紧道,“早知道你也不许反悔,你已经娶了我了。”
何景迟无奈地笑笑,其实他想说的不过是,早知道她这么不能喝,刚才就不该让她喝酒。可是看她现在这醉眼迷离的可爱样子,知道跟她说什么,她也是听不进去了,本是搂住她的腰,把她的头按进怀里,想让她好好睡一觉的,谁知喝多了酒的夏芒,一反平日里的羞涩,脖子硬硬地梗着,就是不肯缩进他怀里,还一仰头,准确地吻上了何景迟的唇。
淡淡的酒香和温暖柔软的舌,迅速地让一向自持的何景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在一只手即将滑进夏芒的小礼物中时,才被汽车的喇叭声惊醒。他这才猛然意识到他们这会儿还在车里,并没有到家,而开车的是何焕文的司机——冯礼,冯礼此时正是不耐地对着前边,显然是出了事故后,正在争执堵住路的两方人按着喇叭。
冯礼做何焕文的司机已经是快十年的时间,跟在领导的身边经年,早就习惯了专心地开车并不留神车子里发生的事,可何景迟醒过神来却依旧是一阵脸热。而那怀里不老实的小东西,却还是一个劲儿的乱动,撩拨的他口干舌燥、浑身发热。
其实,那一晚的具体情形,夏芒已经记不太清了,他们是怎么回的家,回家之后又都做了什么,尽数在脑子里变成了甜蜜而缠绵的模糊记忆。只记得新婚第二天一睁眼,她才看见从大门口一直到卧室,一路上遍布着她跟何景迟的衣服,西装、小礼服,甚至是内衣裤……这让夏芒的脸足足红了一整天。
而后的婚姻生活,温馨而平静,夏芒终于可以和心爱的这个男人朝夕相对,但是,除了每天晚上是在他的怀中入睡,每天早上是在他的亲吻中醒来之外。夏芒跟何景迟之间相处情形,似乎依旧没有因为一张结婚证书的出现而发生什么变化。
也许是,他们之家的感情早就提早进入了老夫老妻的情况,又也许两个人本身都不是太热烈的人,所以,日子依旧细水长流、波澜不惊。
哪怕是爱了何景迟一辈子,夏芒的爱其实也从不是那种激烈而极端的爱,又或者,两个人在一起和结婚都太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让她也并没有机会去体味什么叫惊心动魄,什么叫肝肠寸断。
即便是现在离婚了,二十年的期盼付之东流,夏芒心中也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也许正因为没有什么荡气回肠的开始,所以也就感受不到痛不欲生的结束。
窝在床上又发了会儿呆,夏芒才起来,叠好被子,刷地打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户,一早的空气格外的凉爽。窗外就是郁郁葱葱的绿地,想来离婚后搬去小公寓,夏芒最不适应的就是每天早上打开窗户后,再不是满眼的绿草,而是朦朦胧胧的城市就在脚下。每一次,她心里都会有些怅然,的确,再没有睁眼就看见新绿那种生机勃勃更让人心情大好的事,但,更重要的是,每一次眼前的景物都是在提醒她往昔不再。
身后是轻轻的开门声,然后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夏芒回头,看见何景迟明亮的眼睛和干净的笑容。“你起了啊?”何景迟说,“本来以为你还会再睡会儿。咱们吃去吃早茶?”
“好。”夏芒同样回给何景迟一个明媚的笑容,“等我刷牙,换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何景迟正拿着家里的电话打电话,听内容大约是跟婆婆说着什么事,好像是婆婆前一天来电话时,何景迟正好忙,没顾上多说,这会儿打了回去,便被老妈拉住啰嗦。他一边点头应着“是、好,知道。”一边调皮地冲着夏芒吐舌头。
夏芒对他笑笑,有些好奇地看着带着塑胶手套的张哥正在院子里冲洗着地砖,手里拿着刷子,一块块地刷着,细致而认真,夏芒心里暗忖,原来地砖是要这样刷的,怪不得自己以前总是弄不干净。
何景迟的手机响,他在身后喊她,“芒芒,替我接下电话。”
夏芒下意识地应了下,拿起何景迟放在餐桌上的手机,按下接听键才意识到,那个闪烁着的名字是于睿,小于,何景迟的那个美女助理。
再接电话的声音,夏芒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丝紧张的干涩,“何律,起了吗?”于睿的声音欢乐而充满朝气。
“呃,景迟正在接另一个电话,让他一会儿打给你好吗?”夏芒说完,电话那边显然楞了下,旋即好听地笑了起来,“是夏老师吧?我是小于,没事,跟您说也是一样的,何律昨天万上让我给您订一张去昆明的机票,可是和我们那一班的飞机已经没有位置了,其他航空公司的,有下午三点的,还有晚上八点的,您看您订哪一班?”
夏芒以前去律所给何景迟送饭,也曾经遇到过很多次于睿,也算是相熟,于睿知道夏芒跟何景迟一样,是B大的法学硕士,便一直喊她夏老师。
夏芒在这边迟疑着,于睿那边也不着急催促,只是赞叹道,“夏老师,您们多好啊,还能抽空去旅游,您知道吗?我自打到了恒诺所,就再不知道什么是旅游了,每次出差,都跟奔命似的,匆匆来,匆匆走,根本没时间闲逛,本来以为这次时间能富余点呢,何律又说,他要陪您,第一天跟客户那边见完面,其余的事就都让我去做。呜呜呜,我命太苦了。”
夏芒直觉地便是抱歉,“不好意思,小于……”
“哈,夏老师,我就是随便一抱怨,您别当真,您想好订哪班的机票了吗?或者您跟何律商量下,晚点给我打过来。”
“我……不去了……麻烦你了小于,就不用订了。”夏芒瞬间松了口气似地决定道。
于睿似乎是呆了下,好一会儿才说,“怎么不去了呢?何律要多失望啊。”
夏芒只是呵呵地笑,于睿便也不再说这个话题,收线前只说了一句,“夏老师,何律好久都没带您烧的狮子头当午饭啦,连我都馋了啊。”
“哦,改天给你们烧。”夏芒机械地承诺道,放下电话才有点恍惚地想着,原来,她以往给何景迟带的午饭,都是于睿跟着一起分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