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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腕瞬间承受力量太大,导致脱臼以及粉碎性骨折,这边有略微的骨头裂缝,膝盖没事,只是瘀伤了。”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医生用她同样粗壮的手指头滑过片子上那道隐约可见的裂痕,板着脸的告诉他们结果。
“不会吧?这么严重?”葛吟初试着握一握拳头,却一点劲都是不出来。
“不用打石膏算是好运了,下次再这么摔一下就得打石膏了。”医生一边拿着病历卡“刷刷刷”地写着弯曲地像蚯蚓爬过一样的字,抬眼斜睨她。刚刚见旁边的男人抱着她进来,她还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不用想都知道是年轻女人爱玩的这套吃醋,结果醋洒到自己身上了惹了一身的酸。
“喏,拿好,你去下面付款取药就可以了,”医生将病历卡和磁卡一并给了宋络南,又对着葛吟初说,“半个月内手不要用力,让裂缝自己长好,跟我来,帮你把脱臼的手腕接好。”
葛吟初脸色有些差,脱臼接回来很疼啊。
“我……这药我去买吧,你陪着我姐。”一直站在门边一声不吭的葛吟越走上前两步。
宋络南看葛吟初像是没有听到葛吟越的话一样,就把东西交给了葛吟越:“多谢。”
葛吟越一笑,很开心地摇了摇头:“不用。”就立马下楼去了。
接好脱臼的手腕之后,宋络南抱着葛吟初回去,看到正在排队取药的葛吟越,示意自己先抱葛吟初上车,让他取完药直接去停车场就好。
上了车,只有两人了,宋络南才卸下冷面,缓声说道:“对不起。”他没有想到葛吟初反应会这么大,也没想到葛吟越的出现,竟然让自己这样耐不住想知道一直被瞒着的事情。
葛吟初一股话更在喉间,偏过头不去看他:“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你不想说,我以后不会再逼你了。”
葛吟初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不想再回应,却忽然又想到陆振臣走前说的话,心里忽然生出内疚来,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你怎么向你爸妈交代?你妈那么要面子……”
“我让她失望不止一次了,也不差这一次。”宋络南打断她的话,声音冷清。
“可是我不想,其实……我只是还没准备充分。”她右手轻轻摸着左手腕,刚刚接好时的疼痛已然还在,只是不再是那种刺刺般针扎的疼了。
宋络南的手覆上她的双手,手指冰凉,掌心的温暖却传到她手上。刚想说什么,见葛吟越已经拿着药回来了,收回手说道:“今晚上让他跟我们回去吧,他毕竟是你弟弟。”
葛吟初不答话,算是默认。
葛吟越小跑着过来上了车,宋络南开动车子,一边说:“今天跟我们回去,明天我再送你出来回H市。”
葛吟越一愣,看了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葛吟初,毫无反应,失望的说:“不用了,我只是想找姐姐,现在找到了我可以回去了,也可以让爸爸放心。”
“现在都几点了?就算你回了H市你也回不了家。”葛吟初不冷不热的开口说了句,转头对着宋络南说:“开车。”
葛吟初的口气不好,是谁都听的出来的,可是葛吟越却忽然间安心了。
因为葛吟初手受伤不能做饭,宋络南就在小区的餐馆里叫了外卖送上门,吃晚饭收拾了下客房,让葛吟越住着。
葛吟初吃晚饭就回了房间,从医院回来后就一直没说过话,宋络南简单收拾了下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葛吟初心情不好早早躺下睡了,宋络南见她躺下了,出去拿了云南白药又倒了杯水进来,将药拿给她吃:“吃了药再睡。”
见她不动,将水放在了床头柜子上,又扯了纸巾把药粒放下,强硬地把她从被子里拽起来,却猛然看见葛吟初满脸的泪水,枕头上也湿了一片,他原本想斥责她不该在这个时候耍脾气不吃药的话瞬间梗在喉间。
葛吟初胡乱的擦了擦眼泪,深深吸了口气缓过情绪来,声音刻意地放低了说:“对不起,你迟早要知道的事情因为我自私瞒了你这么久,宋络南我们有过一个孩子。”
几乎在她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肩头的那双手猛然一收却又克制住了。
“你说什么!”宋络南震惊地看着她,怎么可能,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记得高考之后那次在你家的聚会吗?”葛吟初痛苦的闭上眼,伸手一寸寸的拨开宋络南的在她肩头上的手。
宋络南双眸瞳孔骤然收缩,有些事情轰然在脑子里炸裂开来,不可置信地却又不得不信。
“我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已经快两个月了,你已经去了新加坡,压在抽屉隔层中的病历卡和验孕单被吟越无意间发现给了……”
“不要说了!”宋络南蓦然出声打断她,之后的事情他几乎可以自己想得一清二白。
葛吟越看到之后把它给了他们的妈妈夏仪茵,夏仪茵觉得这个女儿给她带来耻辱是她人生中永远的污点,带着葛吟初将孩子拿掉后,母女关系已经恶劣到彻底决裂的地步。葛吟初也因为这件事情自杀,及时被送到医院之后醒来就打电话给七月,让七月帮忙躲了起来。
葛吟初回想起那时候的情景,如果再倒回去一次,她应该还会选择自杀。即便是换做现在的高中生怀孕,都是一件丑闻,更何况那个时候在城镇这种“民风淳朴”的乡下地方。
“有些事情一旦捅破了,我就怕我们没办法再相处下去了,你觉得亏欠了我,我觉得是我这么多年来对不起你,现在你知道了,我们再也没办法当做只是我一个人的错再也没办法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了。”
宋络南面色苍白,连呼吸都压抑着变得小心翼翼,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原因,会是因为自己让她自杀。
“你看,你是不是已经在愧疚了?”葛吟初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眼角急急的滑落下来。
“我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抓着不松手。可是我没有力气把你抓得很牢很牢很牢……牢到自己不知道怎么松手。”心底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丛生,是悲是喜也不过如此。
宋络南心里五味陈杂,若是换做在今天之前,他听到她这样的一番话,应该会欣喜异常,可是现在却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她的话。
他静默地将水杯子递给葛吟初,又把药拿给她。
葛吟初死死的咬着唇,唇色发白,他的静默让她觉得分秒都倍加难受。这是默认了吧?默认了从此以后他们再也回不到这段快乐的时光。
她伸手胡乱的抹了抹眼泪,深吸了口气接过他手里的药,就着水喝下。本想躺下了,又被他抓住手臂喷了云南白药揉了一会儿,手指小心翼翼的稍稍用力,谨慎的动作引的她心里又一阵酸涩。
这一回,换做是他要一个人静一静了吧?
宋络南正想拿着水杯离开的时候,葛吟初问道:“要不要暂时分开一下?”
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他温柔的照顾,即便他再累的时候,只要她稍稍表示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陪她了,他就会腾出时间来陪着她。这样的幸福并不是很宠溺,却已经缓缓融入到了生命里。
宋络南一怔,回头看她:“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
葛吟初如骾在喉。
“还是我给你的信心不够?”他有些责问,这件事情他需要时间来消化,可是“分开”这样的字眼即使是暂时的,也已经戳到了他的痛脚,六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
“其实那个歉疚着的人是你,六年还不够吗?”
葛吟初终于哭出生来,身子向前倾,伸手怀住他的腰身埋在他胸前,哭得不可抑制,口中续续断断的在说“对不起”,心里的歉疚深的连自己都难以抵挡。
因为那个孩子,因为自己这么多年来无端加在自己身上的怨恨和对他的不够信任,因为到现在为止她还在放不下这些过去了很多年的伤痛,并且拿那些伤痛反复的来折磨自己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