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起呢,她学会把自己的心封藏了呢。
她的心,可以交给魅宗的姐妹,可以交给灵儿,却不会轻易交给一个对她动了情的男子。
说实话,她是胆小鬼。
大学的时候,鸡汤文盛行,室友给她读过这么一句,大概意思是,”一个人,内心真的强大,就是不顾一切去爱,大不了,再伤一回。“
她的确怕了,因为遇到了个很差劲的男人。
成为孤魂漂泊的那段时日,看尽世间冷暖,她曾反复思考一个问题,为了一个男人,究竟,值不值得?
重生后,她接触了一些人,那些人都是任务的目标,她知道他们最后都会死在她的手里。
所以,打从一开始,那些出口的情话,说着说着,便连她都觉得麻木了。
她明白,她对他们不是真心,他们对她,一个月?或者半年?爱上的,永远不是这个内在的灵魂,方晓。
她,愈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真感情,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可是,她忽略了一点,无论是前男友,还是她那些所谓的任务,皆是不对的人。
上官弘听闻妹妹的船只遇险,亲自率领几名家丁赶来。
他到翠湖的时候,不见瑾睿,却见上官颖一个人蹲在船舱里哭泣,细问才得知,三王爷与一名名叫方晓的婢女落水了。
三王爷出事,他定要全力以赴去寻找,不然,皇上怪罪下来,上官家便要担起这重责。
他又唤了些人手,沿着湖边喊着三王爷的名字,最后,终于在一处空地上发现筋疲力尽的二人,一女子跪在地上,头发散乱,死死圈住怀中的男子。
男子已经沉沉昏了过去,身体像冰块般寒冷,可是一只手紧紧抓住女子。
冷嫣然看到来人,大笑起来,摇着身上的男子道,“我们终于走出来了,哈哈,终于出来了。”
上官弘不是很明白女子说些什么,心道,莫非这婢子脑袋出了什么问题,谁料,在看清楚女子的面容之时,他生生定在了原地。
有多久了呢?久到他都快忘记了时间。
可那双眸子,一颦一笑,一喜一怒,他曾深深沉醉其中,原来,自始自终都没有忘记。
“咣当”手下的兵器滑落,四指合了又闭,闭了又合,那压在心中的名字,终是随着男子破了般的嗓子低喃,“玉儿。”
偌大的将军府院落,百树葱绿,芬芳四溢,微风轻轻刮过,惹掉了一片片飘零轻叶。
冷嫣然侧眸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一门之隔,里面,瑾睿静静地沉睡。
大夫刚刚出来说,已无大碍,只是身子受了寒,需要调养几日。
落叶纷飞,不同的景致,不一样的心情。
上官弘立在院子中间,自从把瑾睿送进屋中,他一步也没有动过,只是,两只眼睛,紧紧地,随着女子来去。
冷嫣然于他几米处停下步子,低头看着那新生的嫩芽,淡淡的颜色,仿若伸手一碰,便会凋零,却偏生倔强地从石缝里探出头来,她的口气听起来有些随意,“谁是,素玉?”
男子偏头打量女子,那女子侧着身子,他有些看不清她的面容,“你不记得了?”
“呵呵,”冷嫣然掩唇一笑,“如果我说,我失忆了呢?”
男子浑身一震,怪不得,她不认得他。
一股悲凉从心底而起,好在岁月也并非无用,最起码,这些年的时间,让他决定慢慢放手,只是,记忆刻上了便是刻上了,轻轻一拉,才发现,想拼命忘记的,反而记得越牢。
原本以为,她该是和那不知名的小卒过着简单的乡村生活,可是,五年后,又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冷嫣然见男子沉默,直起身子,慢悠悠道,“上官公子知道一个人没了过去,是什么样的感觉吗?空白,一片空白。之前我认为我会一直漂泊,机缘巧合下,才被三王爷收留府中。我并非无感之人,多少也能感知,兴许我,与这都城有着某种联系。”女子凤眸一转,凝了男子,笑容淡漠,挂在嘴角,似是追求答案。
上官弘叹了一声,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这些,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三王爷?”
冷嫣然提起裙子,垫着脚尖,踩在那一块块鹅卵石上,“我说公子呀,你又不是不了解三王爷,他不愿说的事,我问了,不是自讨苦吃吗?”
上官弘低声一笑,“那么,你怎么就笃定我会告诉你?”
冷嫣然双眼一眨,轻轻从鹅卵石上跳下来,一个旋转,衣衫飘舞,坐到了石凳上,“就凭你初见我叫的那一声玉儿,公子是认得我的,心里,也期望我能记起公子你吧。”
上官弘诧然,无奈摇头,上前走了一步,端详女子,“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机灵古怪,如非长相相同,倒还真的是另一个人。
冷嫣然翘起一条腿,小脚来回扭着,端起桌子上的果盘,啃了起来,“现在的我是方晓。方晓有她的人生,素玉,也有她的人生,自然是不一样的。”
上官弘点头,也随之坐了下来,道,“早在我认识你之前,你就已经认识瑾睿了。惠妃乃瑾睿生母,家里却并非名门望族,所以,在宫中一直没有什么地位。那年,惠妃病逝,瑾睿深受打击,也不和他人来往,整日沉默寡言的。后来,皇上要求瑾睿出使南荒三年,也是为了让他换换心情,随行的宫女中便有个你。”
男子见女子吃的不亦乐乎,受到感染,也捞起一个桃子,一口咬下去,果肉果然鲜嫩多汁,“皇上派我护送他去南荒,路上才结识了你。”
那时的瑾睿,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敞开心扉,然而,他却发现,他对这个叫素玉的女子格外依赖,似乎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展露笑容。
所以,他也开始默默关注那个女子。
冷嫣然把果核一扔,拍拍手问道,“这素玉,哦,不对,我,哪点让你看上了呢?”
男子一笑,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你很温柔,也很善良,同行的大多都是将士。去南荒,路途遥远,环境艰辛,尤其是越到了目的地,条件就越差。你没有一丝抱怨,反而处处照料大家的起居饮食。”
冷嫣然哈哈一笑,原来这素玉还是有圣母情怀的人,“所以,就因为这,你喜欢上我了?”
上官弘点头,片刻,又微微摇头,“是也不是,宫内的婢女,大多只会缝缝补补,懂得医术的人甚少,可是,那一次,在河边,我不小心被一条毒蛇咬伤,你却懂得采集哪些草药来解毒。”
“呦!”转眼,是女子凑近了的面庞,一双大眼睛扑腾闪烁,唇畔是刚刚被果汁染了的双唇,看起来比那果肉还要鲜美,“原来还上演了一幕美女救英雄,俘获了我们上官公子。”
上官弘有些黝黑的皮肤多了层微笑,也不扭捏,大方说道,“有时候,动心只需一刻。”
冷嫣然拄着下巴,脸蛋对着男子,“那,后来呢?”
上官弘一个皱眉,刚要开口,门口突然传来咳嗽声。
简单的薄衫,将那男子略显瘦削的身子暴露,雪白映衬着虚弱的面容,他的身子有些颤抖,似是强力支撑着自己走了过来。此刻,瑾睿粗喘着气,上半身靠在门缘,长长的黑发垂在身后,没有打理,少去了平日里的庄重,却生出别样一番肃穆、淡雅的味道。
他见了院中二人,伴着轻微的咳音,温温地说道,“方晓,我有些饿了,想尝尝你的手艺,可好?”
冷嫣然立刻放下手中的水果,一屁股站了起来,“刚醒过来就不要随意走动,大夫说你要多休息。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饭菜。”
她当然清楚,瑾睿,是有意支开她的。
于拐角处,女子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院中二人的对话。
瑾睿,“别来无恙。”
上官弘,“没想到,此次遇到王爷,王爷竟身负重伤,还望王爷多加保重。”
瑾睿点头,“多亏了上官公子相救。”
“哈哈,救下王爷可不是我,王爷该去感谢你身边的那名女子,长得真是像极了我们熟知的一位故人。”
瑾睿轻咳一声,“她是方晓。”
上官弘,“也是,失了忆的素玉。”
瑾睿摇头,“她并非素玉,这个人,不过是和素玉长得一模一样的罢了。”
冷嫣然听到此处,低头一笑,转身走进厨房。
瑾睿侧头看到消失在拐角处的衣衫,嘴角勾起弧度,这才缓缓说,“上官公子,往日之事皆已过去,素玉从离开的那天起,便已经不在了,希望上官公子将这事永远藏在心底吧。”
两人,多年的交情,话,也说的再明显不过了。
上官弘垂了目光,心里一叹,他在告诉他,不要多嘴。
可是,即便他再怎么阻止,就像今天,意料之外,是他找到了他们,也是他见到了她。
再聪明又怎样,命运,逃不过的,仍旧逃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