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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崇尚崇义

老狐的前青年时代是在绿色军营中度过的。很多人的灵魂,在军营里得到洗濯。也有人在军营里混了几年,收获甚微。老狐则介于二者之间,学了些东西,但劣性未改。退伍那年,老狐二十五岁,步入后青年时代了。老狐那时还没有老狐这个雅号,战友叫他胡桓,村里人叫他阿桓。胡桓是他的真名。所以,我们也先叫他胡桓吧。

胡桓回到蝉村,做回了农民。从军人到农民,胡桓蔫不拉叽了半年,才成功转型。胡桓在部队里学了三样东西:驾驶,武术,还有诗词。驾驶是部队安排的。武术是每个军人都必须掌握的,都是擒拿格斗的本领。至于诗词,是胡桓自学的。和战友们在一起,看家书,搞联欢,学文件,写汇报,胡桓那点墨水跟不上了。胡桓硬逼着自己在业余时间充电,提高提高。有一段时间,胡桓迷上了唐诗宋词,看了上百首诗,死记硬背了五六十首。业余时间和战友们在一起,忽地冒出一句唐诗来,能把战友给镇住了。太有才啦!其实,那句诗所要表达的意思,胡桓压根就不懂。也会在偶然间,忽然明白过来。不过,胡桓到底把战友们给糊弄了,不知他到底肚里有多少墨水。

因了这三点,胡桓认为自己是有别于农民的。虽然还是农村户口,但自己文武双全,至少在能力和素质上,与农民不在一个起点上。胡桓也没有做回父辈式的真正的农民,因为胡桓的运气好,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大好时光,蝉村的土地,全部分到了各家各户,农民们再不用起早贪黑地挣生产队的公分了。地分了,农活少了,农村人一晚之间,从黄土地里解放了。蝉村的空气,鲜活了,蝉村的珍水河,也鲜亮了。解放出来的农民,无所适从了,多出来的时光,竟不知该如何打发是好。农民在土地里约束太久,受了多少年的规矩,一下根植在骨子里了,不用谁去管着看着,都一样地规规矩矩了。没了规矩的农民,尚不知道可以往城里跑,可以做生意挣钱。农民们还是看家守舍,女人们在一起拉闲呱,男人们在一起赌钱,消磨着时光。胡桓是自命不凡的人,焉能与乡野之人为伍?

他的体内,仍奔腾着大兵的血液。他的言行,仍流露着军人的作风。胡桓比农民见过大世面,在闲余时光里,自然要玩出自己的花样来。不出两月,胡桓就真的玩出新花样了。新花样是从县城学来的。县城离蝉村比较远,四十多里路,还要过两条河,河上没有桥,要绕一大圈。又不通车,去县城全靠骑单车。别人偶尔去一趟,办完事就回来,常去受不了,两腿蹬得没了知觉。胡桓体质好,身手快,早上去,下午回,丁点儿不觉得累。到县城,胡桓看景,或者逛商场,琢磨城里流行什么,追求些什么。胡桓的脑子确实好使,否则就不会在后来被称作老狐了。胡桓站在县城的红绿灯路口,看过往的年青人,看那么十来次,就明白了。心里有了底,胡桓去了阿莲裁缝店。阿莲裁缝店不算大,中不溜秋的,店里挂了许多衣服。胡桓看那一排裤子,看上了一件棕红色的喇叭裤,裤型很酷,布料很爽。

胡桓问一个女孩:“这裤子我能穿吗?”女孩是店主,就叫阿莲。阿莲说:“你有一米七八吧?”胡桓点点头。阿莲说:“这款裤型简直就是为你定做的了。”阿莲拿下来,给胡桓试穿了一下,果然合身。阿莲说:“你这鞋子要换成棕色皮鞋,大尖头,和裤子才配得上。”胡桓依言换了。

县城又在忽然间,冒出了许多温州发廊来。胡桓进了一家温州发廊。发廊妹长得精瘦,头发烫成了绛红色,一缕一缕的,立在头上,像只红衣凤头鸟,对着镜子自我欣赏。见胡桓进来,眼睛一亮,说:“帅哥,弄头吗?”胡桓站直了腰,说:“你看我这身材,适合什么发型?”红鸟儿问:“烫过发吗?要不,新潮一回?”胡桓有点拿不定主意,想自己曾是一个军人,把头发弄得跟鸡窝似的,像什么话?又想,自己现在就是一介平民,怎么弄都是自己的事,谁也管不着。再说了,县城大街上男人烫头并不稀奇。便不再考虑了,对红鸟儿说:“你看着办吧,只要能走得出去,就行。”红鸟儿剪吹烫洗了个把小时,胡桓就认不出自己了。

胡桓出现村口时,已是另一番景象了。卷发,喇叭裤,尖头鞋。从背后看去,蝉村人以为来了个城里姑娘。从正面看去,蝉村人又以为是香港同胞。及至面对面了,始认出是阿桓来。胡桓在蝉村开了烫头和喇叭裤的先河。开先河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胡桓即是如此。胡桓遭来了乡邻的非议。男人们说:“阿桓几年兵白当了,当成小坏蛋了!”女人们说:“挺帅的小伙子,竟打扮成了不男不女的妖精!”最受不了的是胡桓父亲。一看胡桓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仿佛自己生了个妖怪,怎么也接受不了。父亲气得要拿刀断了胡桓的头,又要剪了胡桓的烫发。父亲只是发发狠而已,他拿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胡桓一点办法也没有。

受不了胡桓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年青人受得了。年青人不但受得了,而且学起了胡桓,悄悄烫了头,或留起了长发。村里的小姑娘们,更是在一晚之间,千树万树梨花开了,这个蘑菇云爆炸,那个波浪滚滚,一时间,胡桓成了八十年代新一辈的标准。年青人纷纷向胡桓靠拢了,追逐时尚,放任自由。和胡桓玩得最铁的,是许业琢和洪丙楼,天天跟着老狐,骑个单车,去逛街,去唱歌,去学跳舞。那时台湾有一部电影叫《欢颜》,刚在大陆上演。片中的女主人公,一出场就是抱了一把吉他,自弹自唱:“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漂亮的女孩,柔软的披发,优雅地弹着吉他。此情此景,像一根火柴轻轻划过,点燃了无数年青人的心。年青人对吉他到了无比热衷的地步。吉他在大陆风行一时,会弹的,不会弹的,都背个吉他,拨拉一下,唱上几句。胡桓又瞅准了时尚,也去镇上报了名,又买了把吉他,学了。学了个半拉子,胡桓就和志华业琢卖弄上了。背个吉他,提着燕舞收录机,在田头,在操场,拨拉一下吉他,或忧伤,或狂热,唱了起来——

都说那海水又苦又咸

谁知那流浪的悲痛辛酸

遍体的伤痕,满腔的仇冤

游子的脚印血泪斑斑

历尽了人间的风暴雨寒

踏遍了世上的沟沟坎坎

人情的冷暖,世道的艰难

游子的心中盼望春天

啊流浪流浪,流浪流浪

游子的心中盼望春天

胡桓的歌唱得一般,吉他弹得也一般,但是歌声与吉他混合在一起,是音与乐的组合,便有了共鸣,有了朦胧,有了歌星的味道。胡桓弹吉他时,身体像接了电,合着音乐的节奏,不停地筛动着。头稍稍往后仰,黑发像汹涌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有节奏地起伏着。

他们闹着,唱着,疯着,玩着。规矩惯了的蝉村人看不惯了。刚开放那会,看不惯的事多了,看久了,就看惯了。可后来,胡桓他们玩过火了,蝉村人就看不下去了。

后来,大概是过了四五个月,胡桓被人打了,而且是在蝉村被人打的。打他的人,不是蝉村人,是镇上来的。这件事对胡桓触动很大,也改变了胡桓。

事情由霞芬而起。霞芬是后庄的,长得特漂亮,五官很精致,瘦瘦细细的,有古典美,像林黛玉。霞芬她爸在镇上做干部,霞芬家在蝉村算是条件好的人家了。在蝉村,胡桓唯一看入眼的,就是霞芬了。当然,胡桓只是暗恋霞芬,没敢说出来。蝉村人讲的是门当户对。胡桓的父亲是个农民,与霞芬爸没法比。霞芬姓吴。在蝉村,吴家是个大姓。而胡姓在整个蝉村,就胡桓的父亲和二叔两家。胡家怎么来的蝉村,父亲和二叔不愿提及。胡桓长大后才知道,自己的爷爷是从然村逃荒来的。逃荒的来历,父辈们羞于提起。至于老家然村,父亲也很少回去,更没带儿子回去过。因而胡姓在蝉村是孤姓,势单力薄,没有地位。正因此,胡桓虽然暗恋霞芬,也不敢贸然说出来。

那是个夏天,天很热,穿得都很单薄。镇上电影队来蝉村放电影,是部新片子,叫《甜蜜的事业》,很受欢迎。解放后的电影,战争片居多,没有爱情。几乎所有的电影都把爱情列为禁区。而这部片子,开了爱情片之先河,算得上是新中国第一部爱情片了,因而大受欢迎。加上那会儿人们娱乐方式少,没有电视,更别谈电脑,要么看戏,要么看电影,也有抱着收音机听刘兰芳讲《岳飞全传》的。年青人只有看电影了。电影队到哪,年青人跟到哪,一部电影要看好多遍,才肯罢休。名义上是看电影,其实是凑热闹。

电影幕竖在蝉村小学的操场上。天还没黑,柱子就竖好了,挂着白色的电影幕。社员们早早来操场上摆了凳子,占了座位。来晚的,就只能站在外围了。等到天黑,操场上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灯光灭了,电影开始了。霞芬来得稍晚了点,坐在最后排。她的后面,是站着的观众。电影放到一半时,霞芬忽然惊叫起来,喊了一声:“坏蛋!坏蛋啊——”胡桓站在最后面,离霞芬不足二十米。胡桓早看到霞芬坐在那儿了,就故意站在离霞芬不远不近的地方,寻机接近霞芬。正看着电影呢,听到霞芬的惊叫,循声望过去,见霞芬的手被一个男人抓着。那个男人先从后面抱霞芬,在她的胸脯上摸来摸去。

霞芬羞得咬了那双手,回头要抽那男人,手便被那男人捉住了。那男人似乎一点不在乎众目睽睽,恣意抓着霞芬的小手。胡桓迅速拨开人群,挤了过去。胡桓挤到跟前时,那人仍没有松手,盯着霞芬看,一脸地猥亵。胡桓一拳砸了过去,砸在那男人的脸上。胡桓用在部队学的擒拿格斗,三拳两脚就把男人打爬在地上。那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了。霞芬感激地看着胡桓,又在长凳上挪了挪臀部,空出一半给胡桓坐。胡桓坐在了霞芬的身边。胡桓安慰霞芬不要怕,自己会保护她。霞芬的身上一股淡淡的清香,飘进胡桓的鼻孔里。胡桓的腿在抖,心在扑通扑通地跳。两人都看着银幕,没怎么说话。一直看到电影结束,别人纷纷站起来了,两人都有点舍不得站起来,仍坐在凳子上。霞芬说:“胡桓哥,谢谢你。”

胡桓说:“别谢,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告诉哥。”操场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霞芬才站了起来。胡桓说:“我送送你。”胡桓提着长凳,和霞芬刚走出操场,四五个男孩围了上来。挨了胡桓拳头的男人,趾高气扬地站到了胡桓的对面,咬着牙说:“想英雄救美是吧?老子今天就让你英雄一回!”胡桓沉着脸,一言不发。胡桓后来才知道,这家伙叫陈冲,在镇上响当当地臭,是这个小团伙的头目。陈冲仗着人多,用手一推胡桓的肩。却不料胡桓一把抓住陈冲伸过来的手,顺势一拉,又用脚一勾,陈冲叭地摔了出去,在地上蹿了好几米。又一家伙冲过来,胡桓照脸就是一拳,那家伙顿时流了鼻血。四五个家伙一起扑过来,操着家伙,围攻胡桓。胡桓把长凳舞了起来,他们无法靠近。终究英雄难敌四虎,胡桓渐渐体力不支,被打倒了,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流血。那些人才扬长而去。

在自家的门口栽了跟头,太丢人了。胡桓咽不下这口气。在蝉村,胡桓代表着时尚,引领了潮流,是年青人的标杆。标杆倒了,这脸往哪搁?尤其是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多丢人啊。霞芬来过,每次除了说些感激的话,就是默默无语。女孩的默默无语,有时就是千言万语。胡桓猜出了几分,霞芬是喜欢自己的。然而,一个男人,连自己喜欢的女孩都保护不住,岂不枉为大丈夫了?胡桓越想越是恼怒,心中甚是悲凉。胡桓决计要大干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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